殘影從東岸看著他們,主要是看自己的妻兒,在他的視野裏,上官戒慈和雷寶兒都徹底被擁向渡口的人群淹沒了。與此同時,南天門頂上的日軍不斷抬槍,將子彈射在渡口的人群中。
一個人想要掌控整個筏子非常困難,於是殘影轉頭大叫:“快來幫手啊!”
可是他左右環顧了一下,一個被碎石擊中額頭的同僚躺在水窪裏,其他的正散向東岸臨山的防禦工事。
“你們這幫混蛋。”殘影連罵都不罵了,得節省自己的體力,他用繩索在樹幹上繞圈,用自己最大的力氣打了死結,然後直接雙手抓著繩索,慢慢朝西岸移動。
此時的他一個勁的抱怨死啦死啦,自從對方不讓他帶著自己妻兒過江,就想辦法捎上兩個美國人,因為有他們在,會節省自己很多口舌,但死啦死啦沒有同意,甚至派著跟他過來的人都是後來隊伍裏不認識他的。
若是殘影擁有生殺大權,殺掉幾個家夥肯定能抑製住他們,可惜他沒有這個權力。作為營長,阿譯倒是有,可惜他太沒用,被一大批人欺負。
怒江亦被稱作“鵝毛沉底,溺水三千”,殘影爬到三分之二的時候,身下的激流讓他像是牽引在繩索上的布娃娃,一蕩一蕩,好像隨時就要浮空而去。
西岸,煩啦在奔跑,被推擠,扒拉開別人也被別人扒拉。山頂日軍的槍彈在他們中間攢射,盡管遠成了這樣隻能算是流彈,但因密集仍有人栽倒。
郝獸醫正臉色慘白地在山壁邊護著上官戒慈和雷寶兒,煩啦猶豫一下,拉上了他們。
橋頭的幸存者現在正擁向原來的渡口,而殘影的努力讓他們擁向新搭的渡索,幾個當頭的家夥已經把紮好的筏子推進水裏,而原來渡口的筏子正被從東岸拉扯回來。
這時候一個人忽然紮入了那一團混亂中間,一手揮著連鞘的刺刀,一手倒掄著步槍,雙手齊掄簡直是李無霸錘震四平山的威內,一個搶上筏子的被他一槍托掄倒,另一個被他拿刺刀砸得喊爹叫娘。
煩啦奮勇當先猛撲上去,被一槍托給生頂了回來,他狂怒地一拳轟了上去,打完後才想起自己打的是誰,他愣了那邊可不愣,一腳把煩啦踹成了捂著小腹的蝦米。
死啦死啦鼻血長流地瞪著麵前的人——煩啦一拳的所賜——他瞪著所有人。
“準備打仗!——我倒想知道他/娘/的剛才誰動手打我?!”
煩啦認賬才怪呢,但他身後的人仍在擁來,把他們前邊的擠得向他直撞,於是那家夥用一種快得目不暇接的速度把刺刀往腰上一插,煩啦還從未見過能把一支手動拉栓的步槍打得那麼快的,他把一倉子彈全打在頭一批的人的腳下。煩啦身不由己地被擠向彈著點,差點兒沒被他打死。
人潮終於止住。而那家夥毫不耽誤地又上了一個彈夾,他斜提著槍沒有瞄準,但人們完全不用懷疑他會打死自己麵前任何一個人。
死啦死大叫:“擠什麼跑什麼?回頭!你們會用屁股開槍嗎?”
所有人醒過神來,南天門上的日軍並沒有往下衝,而是在射擊山道上的零星目標。流彈從他們中劃過,大家開始為自己尋找掩體。
這也要被那家夥拿腳猛踹,“祖上損了多少德給你們修來的破陣地?這裏人不睜眼都能打死你們一半!搶山頭!那隻是幾個斥候,怕他做什!”
於是大家開始猶豫了,人們看著他,他阻住了所有人往渡口去的路,他們也不想往南天門上衝。
死啦死啦揪起來一個,但剛放手的那個便又鑽回了掩蔽之後。子彈在他身邊穿射,看起來很英勇,可他的咆哮聽起來也像徒勞。
“衝上去啊!幾個急著回東瀛島的送死鬼,衝上去把他們一壓到底!”
迷龍躲在旁邊一會兒看著死啦死啦,一會兒又瞧山頂上的日軍,接著再掃一眼身邊眾人,別人沒動,他也沒動。
兩個美國人和煩啦待在一起,他們更願意和殘影在一起,可這裏隻有煩啦一個人能和他們說的上話。
煩啦在死啦死啦放開他後便蹲回屬於他的石頭後邊,煩啦身邊是正在料理豆餅傷口的郝獸醫和殘影老婆以及簡、安德魯,雷寶兒認真得像在研究人的內部構造。
郝獸醫安慰道:“還好還好,子彈穿出去了。”
上官戒慈用手幫豆餅擦去汗水,“有急救包嗎?”、“沒有!”煩啦說,不過他的眼睛放在了殘影一行人的車上,那裏不但有急救包,也有食物,可瞧著逐漸從索渡上爬過來的殘影,了解他的人沒人敢擅自掠去,即使有不明白事理的,也會被旁邊的蛇屁股他們或是拿著槍托,或是拿著刺刀柄砸開。
就在煩啦歇口後,一個人把一個急救包摔在豆餅身上,又看著正在叫囂跳踉的死啦死啦。
“誰會衝出去?離開江邊衝上南天門,放棄已經相當渺茫的活命機會。我們總是抱著這種千分之一的機會死去,像以前一樣,決定結局的不是勇氣和邏輯,而是怯懦、茫然和猶豫不決。”煩啦心裏想著。
另一邊,殘影終於來到了岸上,他不顧身體的疲憊,快速跑到他的推車邊,從上麵拿來自己的武器,接著舉起那支裝了望遠鏡的中正式,瞄準山頂上的日軍。
死啦死啦看著他的動作,大喊道:“打不中的……”
“砰!”
扳機已經扣動,殘影的肩膀隨即顫動了下——從江對岸爬過來,費了他很多體力。
在眼睛可以看到的視野範圍內,灘塗上的人看到山頂上的一個日軍像喝醉酒一樣癱軟下來,消失與他們的視野。
沒人再出聲了,大家隻看著殘影不斷扣動扳機,打空一個彈夾後將它扔給躲在車下的花生米,然後從車上的布袋裏拿出裝好備用彈夾,繼續對著山頂射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