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序章 九世冤魂(1 / 3)

漫漫黃泉路。

幽霧彌散,點點柔和的光暈時明時滅,起伏不定,乍一看,路旁似乎有無數的奇花異卉,在迷霧掩映下不住地開謝,細看時,卻是一張張變幻著喜怒哀樂七情六欲的麵孔,在枝頭幻生幻滅。

嶽方不緊不慢地跟在引路鬼卒的身後,意態悠然,欣賞著這難得一見的景致,畢竟要幾十年才有機會到此一遊,實在是犯不著急急忙忙地趕去投胎。

隻是這黃泉路上未免太過冷清。

論理說這世上每時每刻都在死人,所謂黃泉路,本該像熱鬧的大馬路一般絡繹不絕才是,可如今的路上卻隻有嶽方他們一鬼一魂踏著黃泉迷霧躑躅而行。

嶽方倒是饒有興致地問過引路鬼卒為何黃泉路上如此冷清,可惜這位鬼卒大概是屬蚌的,問了幾番都沒有半句回答,黑霧氤氳的臉上甚至連表情都欠奉。

嶽方也並不著急,隻是聳了聳肩,繼續隨著鬼卒緩步而行。

前路迷霧忽散,現出一個極美的女子,麵如皎月,星眸迷離,纖纖左手勾著牛頭,雪玉右臂挽著馬麵,醉意醺醺,迎麵而來。

引路鬼卒臉上的黑霧驟然一散,仿佛驚乍了毛的動物,飛快地扯著嶽方閃到了路邊。

那女子偏偏停了下來,醉眼迷蒙地瞥向嶽方,大著舌頭道:“嗬嗬,你怎麼……在……這兒?”

嶽方愕然,這女子的口氣仿佛與他很熟,可是他怎麼也想不起來什麼時候見過這樣的美女。

被那美貌女子掛在胳膊底下的牛頭馬麵,兩張非人的麵孔寫滿了苦澀,好似在黃連水裏洗了三五個月,哀聲道,“雲仙子,您,您還是趕緊回天庭吧!”

雲仙子嗬嗬而笑,眯眼看著牛頭,安撫地摸摸拍拍他的牛角,又隨手揪了馬麵的鬃發一把,直到兩者的麵孔都抽搐了起來,這才滿意地勾著二鬼差七倒八歪地轉身而行。

走出兩步,卻又斜過身來,往後傾了一傾,胳膊肘壓在牛頭背上,玉手托腮,醉睨著嶽方,嫣然一笑:“嗬嗬,有人托我把這三……三生蓮給你……”

她此刻全身份量都壓在可憐的牛頭身上,幾乎將個牛頭壓成了駱駝,狡黠地眨了眨眼,櫻唇微啟,對著嶽方吹了口氣,一團潔白的雲霧裹著朵小小的九彩蓮花瞬間隱入了嶽方前額。

“嗬嗬,”雲仙子又眨了眨眼,醉態複現,“走也,走也……天庭無趣,地府也無趣……還是酒中有真趣……”嗬嗬淺笑,顛顛倒倒揉/搓著牛頭馬麵而去。

嶽方看著雲仙子的背影逐漸淡去,隨即迷霧重重合攏,再無蹤跡,不由摸了摸額頭,卻不覺得有什麼異樣,心中越發疑惑。

他這一世隻是個平庸得不能再平庸的人,生得平凡,死得平淡,除了讀小說,就沒有過激情湧動的時刻,縱然是到了死亡來臨之時,也沒什麼留戀不舍,走得平靜安然,為什麼來到幽冥黃泉,卻遇上了這麼一幕?

此時,閻羅殿中。

黑麵閻君以手加額:“謝天謝地,那位姑奶奶終於走了,再不走,寡人的森羅殿都要被她拆了也。”

同樣也抹了抹額上的冷汗,文判官瞥了一眼手中的生死簿,苦笑上前:“虧得雲仙子走了,君上,那人應該到了。”

“到了?”閻君精神一振,正了正衝天冠,整了整袞龍袍,恢複了黑麵肅容:“險些忘了正事,快請,快請!不,還是寡人親自去迎!”

嶽方冷眼看著引路鬼卒取出一塊令牌,口中不知念叨了什麼,隨即七彩光芒自令牌中射出,黃泉迷霧自動退了開去,彩光相互交織融合,最後形成一道淡淡的光門。引路鬼卒做了個請的手勢,率先化作一縷黑煙投入光門之中。

嶽方揚了揚眉,也隨之踏入其中,隻覺眼前一明一暗,定睛看時,已然身在一個森肅空曠的大殿之中。

嶽方抬眼打量四周,地府無處不在的黑霧在這裏變淡了許多,不遠處高懸著一道匾額,匾額上書三個古樸蒼勁的篆字,那種古遠的文字嶽方自然不識,隻是從字形上推測,很可能是“森羅殿”三個字。

黃泉路直通森羅殿?不對吧?前些時候正好有興趣研究了一下關於地府的傳說,據說地府有十殿,第一殿當是秦廣王殿才對,大名鼎鼎的閻羅王所轄的森羅殿可是排名第五的,這鬼卒引自己走的莫非是條捷徑,繞過了前四殿?

一道黑霧突然出現,在眼前散開,現出兩個“人”來。

稍後者麵白無須,文官服飾,手捧生死簿,腰懸判官筆,恭謹行禮。

當先者卻是黑麵虯須,帝冠龍袍,熱情地向嶽方拱手笑語:“君帥蒞臨,吾迎接來遲,恕罪,恕罪!”

嶽方皺起了眉頭。他不諳古禮,隻意思意思拱了拱手,遂直言不諱道:“閻君是否弄錯人了,我不過一介凡人,姓嶽名方,並不是什麼君帥。”

“君帥,”閻君黑麵上仿佛有些苦笑:“吾等並未弄錯,請隨吾來。”

閻君袍袖一拂,殿中景物飛換,眨眼間已變作另一間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