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 富麗堂皇的永泰宮卻不像往日那樣燈火通明。
好在白天下了一場雪, 這會兒雪停天晴, 月亮也露了臉, 與地上的皚皚白雪交相輝映, 總算沒讓這座宮殿暗得伸手不見五指。然而月光映照之下, 昏暗的建築也將雪色映成一片慘白, 使得此地的氣氛愈發地陰冷可怖。
歐陽嘎吱嘎吱地踩著雪,一步步走上台階。
此時此刻,叛亂者的大軍已經兵臨城下, 將京城圍了三天。城內人心惶惶,宮內更是早已沒了生氣,但凡有些門路的太監和宮女都已經跑了, 餘下的也龜縮在皇宮的角落裏垂淚, 哪還會記得當值這種小事。而僅剩的一些侍衛全都駐守在宮門處,就等著亂軍逼宮的時候與其一絕死戰。
歐陽一路順暢地進了內殿, 看到了正在龍椅上呆坐的興和帝。
七八年沒見, 興和帝明顯老了許多, 兩鬢均已染了寒霜, 臉上也多了枯萎之像, 原本隻是不惑之年, 如今看著卻像是已知天命的老朽。
當然了,劊子手都已經站在了門外,要是到這會兒還認不清局勢, 那這人也真是蠢得沒藥可醫了。
“好久不見。”
歐陽輕咳一聲, 將興和帝從靈魂出竅的狀態中叫醒。
大殿裏沒有點燈,興和帝微微一怔,眯了眯眼,明顯沒看清歐陽的臉龐,更沒認出他是何許人也。
“你……”興和帝遲疑了一下。
歐陽歎了口氣,一邊打了個響指,用法術將大殿裏的油燈點燃,一邊故作不快地抱怨道:“不過就是幾年沒見,就算你看不清我的人,可聽到我的聲音也該記得我是誰吧?陛下——”
“歐陽?!”燈光一亮,興和帝終於看清了歐陽的麵容,隨即大吃一驚,“你……你怎麼一點都沒變?!”
雖然整整十年不曾見麵,但歐陽比興和帝也就小了不到十歲,如今也是而立之年,可他的模樣,竟與十年前最後一次見麵時一般無二。
“無事一身輕,駐顏有術,天生娃娃臉。”歐陽微微一笑,信口答道,“你想要什麼答案,我可以繼續講給你聽。”
“……你還真是一點沒變。”興和帝怔怔地看著歐陽,隨即恍然驚覺,“對了,你怎麼會在這裏?!朕的皇宮,已經頹敗到任何人都能隨意進出了嗎?”
“應該還不至於吧?宮門口把門的那幾個還是挺盡職盡責的。”歐陽撓了撓眉梢,“我能進來,其實是使了些手段的。”
興和帝深吸了口氣,沒有追問歐陽所謂的手段到底是什麼,反而沉下臉,冷冷問道:“那麼,你是來做說客的?”
“啊?”歐陽愣了一下才明白興和帝的意思,立刻搖頭道,“不不不,我和外麵的亂軍可是一點關係都沒有,我隻是一時興起,過來見你最後一麵——唔,應該是最後一麵了吧?”
興和帝並沒有因為歐陽的話而生氣,反而意味不明地笑了起來,“你說,你與外麵的亂軍一點關係都沒有?”
“當然啊。”歐陽肯定地點頭,“我自己做了什麼我還不清楚嗎?這幾年,我雖然離開了京城,卻也沒去摻和外麵的瑣事,不過就是找了處桃源之地,修身養性。外麵再怎麼紛亂,與我卻是毫不相幹。”
“嗬嗬嗬……”興和帝低低地笑了起來,越笑聲音越高,最後竟變成了捧腹大笑。
歐陽被笑得滿頭霧水,疑惑地打量了興和帝幾眼,蹙眉道:“我的話有什麼可笑的地方嗎?我可是難得講了真話哦!”
“歐愛卿啊,難道你真不知道這城外的亂軍是何來曆?”興和帝停了笑聲,意味深長地看向歐陽,“他們的首領,又是何許人也?”
“據說是個自稱東山王的家夥,取自東山再起之意。”歐陽眯了眯眼,“難道這人是我認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