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夏天潮濕悶熱,空氣裏彌漫著紫藤花的香氣。
像過去的很多年一樣,這不過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暑假。被補習班和暑假作業占去一大半時間,隻剩下這樣陰雨連綿的雨天可以待在家裏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這場雨已經連續下了很多天,大起來如瓢潑,小起來似情人間的細語呢喃。
大大小小,淅淅瀝瀝,將我的整個暑假都濕透了。
下雨天,哪裏都不能去,我隻好待在房間裏畫素描。
奢華模糊的椅子,身穿燕尾服的少年,嘴角溫柔的笑容……
可是我畫不出更多了。
我可以畫出夢裏那扇門上哪怕一個細小的花紋,那刻在門上的字卻始終描繪不出來。夢裏分明可以清晰地看到每一筆、每一畫,但是醒來之後,任憑我怎麼努力地去回想,都無法描繪出來。
“蘇南,蘇南!”顧浩宇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充滿了活力,帶著屬於夏天的味道穿透房間的窗戶,“快出來,雨停了,還悶在家裏多沒意思啊!”
雨停了?
我放下畫筆,將窗簾拉開。
雨果然已經停了,推開窗戶,立刻湧進一股清涼的氣息。
雨過天晴,烏瓦紅牆的老街舊巷,爬山虎從這家屋簷蔓延到另一家的牆壁,於是在一大片青綠之中,那裸露出來的橘子紅就尤為醒目。
雨珠在巴掌大的葉子上閃爍著晶瑩的光芒,滾動,彙合,葉子便顫抖著仿佛落下了一顆淚珠。
顧浩宇就在窗外,他一腳蹬在自行車上,一腳踩在一旁的花壇上,笑著望著我,笑得極沒形象。
他伸出手指著我的臉,大笑道:“哈哈,蘇南,你還真是個大畫家啊!”
“啊?”我不解地轉過身,看了一眼鏡子裏的自己,原來我的臉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沾上了黑色的顏料。
顧浩宇還在大笑,幾乎要笑出眼淚來了。
我頓時有些惱了,抓起揉成一團的紙朝他扔過去,怒吼道:“笑什麼笑!不許笑!”
此時的顧浩宇其實還沒有完全長開,隻是骨節拔高,清瘦得很,白衣白褲,穿著一雙運動鞋。他的頭發梳理得很整齊,身上有股清新的皂香,牙齒很白,笑起來露出兩顆小小的虎牙。
他還有一個最大的特點,那就是喜歡在自行車簍子裏放一大把梔子花。
“不笑就不笑,小氣鬼。讓我笑一下又不會死。”顧浩宇說著,便俯下身子從車簍裏抓起一束梔子花朝我扔來。
我眼疾手快地接住了。
窗外,顧浩宇已經大笑著離開了,邊騎自行車邊喊道:“我走了,大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