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躬身向老者施了一揖,客氣道:“貧道正是趙攸寧。”
邱晏清也馬上回過神,忙道:“懷安兄,這位便是永樂觀的觀主趙攸寧道長!”
攸寧聽得“懷安兄”三個字,整個人不由完全怔住了!
難怪,她自一進這府中,便會莫名的心緒湧動!
難怪她會覺得眼前精神有些萎頓的老者十分親切,
卻原來他們是趙家的人!
趙懷安,那是她外祖父的名諱!
雖說她也不敢置信這世間居然有如此巧合之事,但是她自認自己的感覺很少出錯,眼前這位應該便是那位她前世四十載從未露麵的外祖父。
那麼,她此次來診病的那位趙老夫人,豈不就是她的外祖母?
她現在忽然有些明白,昨夜母親托夢給她的那句話是何用意了。
母後是要她救救她的母親,也就是她的外祖母!
攸寧從來沒有想過會以這種方式見麵,一時間心中五味具雜,隻是麵上卻強自鎮定,僅是初時的一絲驚愕後,便再難讓人看出心中想法。
邱晏清又轉向攸寧介紹道:“道長,這位便是邱某的好友、趙家的老太爺,這次煩請道長診治的便是趙老夫人!”
趙懷安十分客氣的還禮道:“趙道長,有勞你親自登門診治拙荊!”
攸寧麵無表情的搖頭,道:“攸寧不敢,我也隻是略通歧黃之術。”
這時,屋內薛氏、白氏和趙維鴻三兄弟也聞訊出來,雙方各自見禮。
邱晏清道:“懷安兄,嫂夫人的身子要緊,咱們還是先讓道長診治看看吧!”
趙懷安點點頭,剛要喚薛氏和林氏領著攸寧進屋,又一個婆子忽然匆匆前來稟告:“老太爺,白公子過來了!”
邱晏清不由道:“爾舒當真有心!正巧,我妻弟慶臨和趙道長的同伴都在凜仕堂裏等候。懷安兄,不如我先過去,大家一起在那邊等消息吧!”
趙懷安搖了搖頭,道:“大家此時前來,可謂是雪中送炭之誼,那些虛禮便暫且不要計較了!趙管家,你且把客人都讓到這仰德院裏來吧,再著下人上些好茶來。”
趙良忙應聲退下。
跟在攸寧身後的逐月和婉琴聞言對視一眼,當即便對這位趙老太爺生出幾分好感。
她們一直以為像這種書香門第的家主大多是些迂腐的老學究,沒想到這趙老太爺不但斯文有禮,還甚為平和,全無一點讀書人的架子!
薛氏和白氏領著攸寧往趙老夫人的臥房走去,還沒等近前,忽聽房內傳來一聲淒然大呼:“母親!”
薛氏和白氏不由齊齊麵色一白,連在明間等候的趙懷安祖孫四人都緊張的站起身來!
攸寧秀眉微蹙,強壓下心頭湧起的一股強烈悲傷,像有意識一般,快步越過隔斷的紅木雕花屏風,直接往老夫人的床榻前走去!
越往裏走,伴著濃重的藥香味,攸寧的心跳的越快!
趙老夫人的臥房裏,床榻前此時正跪著兩個中年男子,相貌俊美、氣質不俗,想來應該是這趙家的兩位老爺,她的兩位舅父了。
“母親,您怎麼了?”
“母親,您要堅持住啊!”
兩人麵色慘然,聲音已帶著哭腔,薛氏和白氏見狀,也慌忙流著淚上前。
攸寧站在幾人身後,隻見掛著天青色紗帳的老式架子床上,正仰麵躺著一個骨瘦如柴的老婦人,一頭花白的長發鬆鬆散落在枕間,眼窩深陷,雙眼正無神的盯著帳子頂,蒼白的嘴唇一張一翕,似有話要說、卻發不出聲響。
她瞧著眼前明明第一次相見、卻好似已熟悉多年的老婦人,心中不由一痛!
這便是生下她母後、對其愛若珍寶的那位外祖母吧!
金嬤嬤說過,當年母後毅然嫁給父皇、整個趙家闔族南遷的時候,外祖母幾乎哭瞎了眼睛,自那以後,五丈以外便不能視物了!
這也成了母後一塊難以愈合的心病。
攸寧望著她那雙幾乎不怎麼轉動的眼睛,忽然覺得眼眶一陣刺痛,一股說不出的情緒迅速蔓延。自她重生以來,除了那次得知永樂觀被燒毀、師父亡故之外,她幾乎沒有再經曆過這般無力和傷痛的感覺。
像是能察覺到攸寧的情緒,床上原本一動不動的趙老夫人忽然將臉移向攸寧所在的方向,臉上露出驚喜,竟發出嘶啞的喊聲:“淑和……攸……寧……”
趙之謙、之遜兄弟倆順著母親的目光望過去,隻見身後正站著一個一身女冠打扮的少女,那出眾的相貌讓他們有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兩人不由同時一愣。
攸寧一步步走上前,趙老夫人越發激動,竟然顫巍巍的向她伸出一隻手來。
“……攸……寧……”
攸寧不顧趙之謙等人驚詫的目光,一把握住那隻形銷骨立的手,放在自己胸前,輕聲道:“外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