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繁華的江州街道上,一個三十歲上下、書生打扮的俊秀男子牽著馬走到一家酒肆前,將馬繩交給笑臉相迎的店小二,便信步走了進去。
因為還不到飯食,酒肆裏的客人並不多,倒是難得的有幾分清淨。他剛邁進大門,斜裏就忽然傳來一個驚喜的叫聲:“之謙賢侄!”
趙之謙馬上循聲望去,隻見偌大廳堂的西南一角處,一個略有些隱蔽的位子旁,一位五旬的青衣老者正起身向他招手。趙之謙儒雅的麵龐霎時綻出笑意:“童叔父!”
“賢侄,快快過來這邊坐!”
趙之謙大步走到那老者身旁,恭敬的施以一禮,便撩袍輕輕坐在老者下首處。
童獻撫著臉上的美髯,喚店小二添一副碗筷,又加了些酒菜,打量了男子一番後,方笑眯眯道:“數月不見,賢侄愈發倜儻風流,風采更勝從前,當真不虧是趙氏族人。”
趙之謙忙垂首謙恭道:“叔父繆讚,之謙愧不敢當。”
童獻又笑吟吟道:“懷安兄可好?”
趙之謙忙道:“家父近來一切都好,隻是書院瑣事太多,我等又無能,累得家父須時時坐鎮。”
童獻聞言微歎了口氣道:“賢侄過謙了,懷安兄身有經天治世之才,你們幾兄弟又個個德才兼備,如今卻隻能偏安一隅,實在是可惜、可惜。”
趙之謙倒是十分豁達道:“家父曾言,如今一切已經是最好的局麵,至少趙氏幾百族人能得以保全,餘事實不能奢求太多,”
童獻聽罷,不禁沉默了一瞬。當今聖上開國之初,將自願歸降的簡氏皇族幾乎屠戮殆盡,作為姻親的趙家雖早早切斷了與亡國皇室的牽連,避世遠走,但是能在那樣的環境下保住根基,已確實不易。
童獻想通了,便不再提及,剛要信口聊幾句,忽然酒肆門口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兵士模樣的人急衝衝的跑到他們桌前,一邊施禮,一邊急匆匆道:“童先生,您快跟小的回驛館吧!我們家將軍的毒又發作了!”
“怎麼這麼快就發作了?”童獻聞言麵色一變,當即站起身就要同那兵士一道走。
“午時末,老爺喝了您開的藥本來好一些了,誰知睡了一覺醒來就大口吐血,我們公子急壞了!”
“看來毒發的時間越來越短了!”童獻神情凝重道,轉過身對一旁緊跟著站起的趙之謙道:“賢侄,十分對不住,叔父今日還有事,須得先行一步,改日定當去府上叨擾。”邊說、邊自袖中掏出一小錠銀子放在桌角。
“叔父有事,盡管先行,這頓便算做侄兒請客吧!”
“休得跟我這般客氣,否則老夫可要不高興了!賢侄代我向懷安兄問好!”
童獻說完,對趙之謙輕輕一拱手,便隨著那兵士大步離開了。他邊走,又邊向兵士問道:“那靈珠草還是不曾尋到嗎?”
兵士立即一臉憂愁道:“江州百十家醫館、藥鋪都打聽遍了,公子也親自走了附近許多山林,就差那座最高的望眉山了,不過到現在還是沒什麼收獲……”
二人步履極快,當“望眉山”三個字傳入趙之謙耳中,他霎時全身一震,俊秀的臉上滿是凝重之色。
他靜靜立在那裏良久,直到店小二把老者之前新加的酒菜端上來才回過神。
“小二,結賬!”
他神色匆匆的走出酒肆,牽過棗紅馬兒,跨馬揚鞭,飛速的向城門跑去,一人一馬很快的消失在通往金陵的官道上。
第二日晌午,日光正盛。
望眉山上的這座道觀窄小、破舊,進了觀門,正麵是一座破敗的神殿,後麵是幾間主舍,原是供觀內道士居住的地方。再往後是一溜簡易的客舍,堵頭是膳堂,最後麵是種著時令蔬菜的後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