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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追憶如歌

走出小巷的記憶

那時小巷還很長。

你迎麵走來,頭不低,目光緊盯著狹窄的路麵。我的影子轟隆隆輾過,擦肩時射出灼痛的一瞥,你滿臉遍開桃花。聽春天踩在心頭越走越遠地越走越近。

你手中拎著菜兜,羞澀地走在節日,走在我的記憶,你走不出小巷。

還笑話我嗎,那個拿著桌腿兒亂敲一氣、被老師叫起來訓斥的孩子?那個愛發脾氣愛扔石子、無意打傷了你的心的孩子?

下午自習,沒有課的時辰,是學生學習做人和理解知識的純金時光。也許,你看我煞有介事地畫個雷鋒頭像在黑板;看我無限深情地寫兩行“金色的學生時代竟伴青春史冊一去不複返。”在作業本正中央。

於是,你回頭說話了。 我隻知道,你雖麵對我同桌,實際講給我聽的,每句話都很適宜地栽進我混沌初開的心田。

你說媽媽有病很久了,弟弟還小,你必須在學校寫完

作業,回家買菜做飯;說媽媽常拉著你的手流淚……

我渾身一震,沒有辛酸的心,因你這一句話第一次流淚,一年級的中學生啊!

今天,我才發現那時我是個頗具大將風度的男孩。記得我沉默了一會兒,衝你同桌(一個娃娃臉的男孩)講了一個故事。

《深深的海洋》。 誰講給我的,真實的內容是什麼,我全忘了。根據此時此景,我融入了自己的感情,編導了我在你心中的形象。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那一時刻,我已是詩人了!

湛藍湛藍的海上一艘貨輪拔錨起航。目標-------神秘島。年輕的大副,剛剛度完蜜月,顯得異常瀟灑。他堅毅遼闊的藍眼睛裏,滑過白雲,遊弋鯊鯨。

旁邊的船長有所觸動地笑了:朋友,你第一次去神秘島 吧,那兒很迷人。不僅有風光,該島還有個天仙似的美女,她發誓隻要島外人能在島上找到她,就以身相許,決不負言。

我曾經苦苦找她,找得太累了。我想你不會和我一樣有運氣。如果你在七天之內,船離島之前找到她,我願當你的大副,你就是船長!

大副矜持一笑。

五天過去了,大副走遍了小島每個角落,他有些絕望了。旖旎的海島風光,絲毫引不起他的興趣。沿一條小巷,他信少踱進酒家。

悶悶喝完了酒,遞去一張麵值很大的鈔票。結賬。餘錢飛快退還他麵前。大副有些吃驚,這才打量掌拒的。隻見坐在櫃台的女郎低著頭,又長又密的頭發嚴嚴實實遮住了麵容。

大副心中一動,把錢往前一推:“這錢找錯了。”

那女郎頭也不抬:“先生,不會錯的。”

大副惡狠狠地:“錯了,就是錯了!”

女郎被激怒了,一抑頭。

“啊,就是你!”大副勝利了。

純潔美麗又神秘的女郎,走出島外人們的虛構,真實地依偎在大副身邊,她幸福極了。大副在幸福與痛苦之間繼續扮演著角色。

船長承認了大副的才幹。

離開船隻有最後一天了。大副依依不舍告訴女郎,明天八點鍾來碼頭會見。暮色慢慢浸透了水手們的歌。

翌日八點,女郎如約來到碼頭。船已經起錨,身穿船長製服的大副站在甲板上,正向她揮手……

女郎什麼都明白了,她放聲痛哭,島上善良的人們苦苦相勸。美麗的女郎望著遠去的船影,悲傷地唱了一支《深深的海洋》。跳入海中……

故事永遠講不完了,美麗的女郎那憂傷的歌聲久久回蕩。一曲《深深的海洋》,托起一片耀眼的童真。掀起了許多,沉沒了許多。你深情地看了我一眼,目光停在我襯衫領子裏的海魂衫。我是水手嗎?

那時,小巷還很長。

你用一把小傘,撐起朦朦朧朧濕濕漉漉的日子。

你戴一角紅紗巾走進落滿唐槭樹葉的黃昏。你捧起一把雪團兒,不經心打碎了冬天,情思紛紛揚揚。

最是你穿一件杏黃薄衫,領著小弟弟走在暮色淺淺的園中,走在與我相遇的再不凋謝的春天……

多少年後,我一直在想,未與你相識以前你我就認識,那是我還淘氣的年齡,那也是在這個百花園。我與幾個調皮鬼,用石頭轟擊鬆果。一個比我還小的小男孩可憐巴巴望著我們堆積的戰利品。

那時我很仗義,送了他兩個。他高興極了,奔回姐姐的身邊。那安靜的女孩兒,報以淡淡的一笑。後來我更慷慨了。後來的後來,我總覺得很早就認識你。

那時,小巷還很長。

每一個早晨都充滿陽光,你站在陽台上回答同學的呼喚,回答旭日的熱情。羽毛球蹦蹦跳跳,碰撞開心扉彼此走進很久了,為什麼不坐下?

我們都很漂亮,我們與更漂亮的男孩女孩一起排練節目。我討厭滿嘴尼古丁濃霧的老師,喋喋不休讓你跳得活躍一點兒,再活躍一點兒。教室朝東,遠天很遠。夕陽西落,炊煙青青。小巷沒有盡頭啊!

回家,回家了。走出節目,就以為沒有了表演。痛苦從這時開始了,幸福也從這時萌生。我至今不會演戲,曾經悲哀過,但又為悲哀而悲哀了。

經過反複練習,運動會匆匆召開了。為了一塊墨汁刷新的黑板,我當場揮毫作畫;然後甩掉外衣,做百米衝刺的

準備。女班長親手為我縫上運動號碼。你用彩旗遮住臉頰。

記得我參加了決賽,沒拿到獎品。我卻認為我跑的最快,一眨眼跑出了學生時代。

那時,小巷還很長。

元旦被打扮得色彩繽紛,聯歡會拉長了無風無雨的時光。我玩的每一個遊戲,都靈巧地拙笨地,盡善盡美!

你總是淡淡一笑,我出了洋相的時候;你總是似有似無一瞥,我冷眼觀察你的時候。

我的杯子空了,你為我悄悄斟滿。外班闖進來的混蛋讓你給他也倒一杯,你眉梢一挑,傲然如不聞不見。我真想衝過去,掀翻那個混蛋,盡管我還是他小學同學。

元旦終於羞羞答答過去了。

我不知道有個聖誕老人正在地球另一半挨家祝福。我隻能在課堂上,在上學放學的小巷裏用目光祝福你。

我家離你家很近,我們的家門都有一把千年的銅鎖。我的愛情詩,就是從銅鎖的綠鏽裏發芽的。我清楚,這一切隻有你相信。

可我沒敢告訴你,可心事越長越大,世界也越來越複雜了。一年寒假,文藝委員和幾名女生去我們小組送電影票,男女生一起看電影蠻開心的。後來人越減越少,最後一次讓班裏另一個男生碰見了,傳開了。你淡淡一笑。 我猛然想,那年排練節目時,文藝委與我鬥嘴,你就這麼一笑。

那時,小巷還很長。

陰雲又滾滾而至。班主任在一次總結時說,班裏風氣不正,有人拉幫結夥。顯然是指你與幾個學習好的女生。看來女班長告了你們的狀。我是個沒思想隻有血肉,隻想憑感情過日子的動物(老師和班長對我都不錯)。

你冷靜極了。我害怕,繼而躲避這種紛紜的情感。我穿的海魂衫舊了、破了。神秘島越來越遠,越來越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