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3)

第1章

高鴻簡介:

高鴻,男,1964年生於陝西富縣。曾就讀於中央工藝美術學院陶瓷係、中國人民大學漢語言文學專業、魯迅文學院第十四屆作家高研班。中國作家協會會員、陝西省工藝美術大師、陝西長篇小說委員會委員、陝西外國語學院客座教授、陝西文學院簽約作家、鹹陽職業技術學院《新葉》文學期刊主編。2005年開始,先後在《延河》《長城》《清明》《北京文學》《中國作家》《文藝報》《人民日報》等報刊上發表作品。已出版長篇小說《沉重的房子》《黑房子,白房子》《農民父親》《血色高原》《青稞》,中短篇小說集《二姐》《銀色百合》,散文集《遙望陝北》《走進西藏》,長篇報告文學《艱難超越》,20集電視連續劇《血燃燒》等300餘萬字。《沉重的房子》網絡點擊率超過4000餘萬次,被新浪網評為“2006年十大重磅經典小說”,小說多次再版,銷量超過10萬餘冊;《農民父親》入選“改革開放三十年新聞出版署獻禮作品”,榮獲吉林省第二屆新聞出版精品獎、陝西省第二屆柳青文學獎長篇小說獎;《血色高原》在《文化藝術報》等連載後,引起強烈反響;《青稞》先後在濟南人民廣播電台等播出,頗受好評;中篇小說《愛情規則》獲陝西省第一屆網絡文學大賽最佳作品獎;報告文學《到中流擊水》榮獲陝西省報告文學獎;散文榮獲第二屆“孫犁文學獎”“中國散文年會2013年度二等獎”等多項榮譽,入選《大學語文》(國家十二五規劃教材,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中國散文大係》《2013年中國最美散文》等國內多種版本。

內容簡介:

《南泥灣》收錄了作者近年來創作的50餘篇散文,涉及對曆史、人文、社會、自我等眾多領域的多層次多角度書寫,記錄了作者近20年來行走的足跡,在別人司空見慣的地方發現風景,洞悉曆史。作品通過對親人及童年的追憶,彌漫著故鄉的血統。作者通過對底層小人物命運的深刻描述,抒發了蒼涼的悲憫情懷,觸摸這個時代人性的溫度,讀來令人潸然淚下。飽蘸濃重的筆墨,不僅關懷溫度,關懷氣息,更多的是人性的思考。這些作品先後發表在《人民日報》《文藝報》《光明日報》《北京文學》《美文》《散文百家》《海外文摘》等報刊上,入選多種版本並屢次獲獎。

北京的秋

高 鴻

來魯院學習,不覺已二十多天。北京這幾天的天氣格外地好,像我的心情一樣,少有雲彩。天高而遠,淡淡的藍均勻地暈染開來,像一汪純度很高的水,幽虛澄澈,空靈剔透。不喜歡這個城市,高昂的房價,擁擠的交通,龐大的體係,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拒人以千裏之外。還記得二十多年前第一次來這裏,滿街的黃色“麵的”,紅色夏利算是高檔車了。公交車十分擁擠,每次從小莊坐9路到前門,都會弄出一身汗來。鄉下人初來咋到,不認識路,於是隻好坐三輪車。蹬三輪車的都是老師傅,他們滔滔不絕地給你講老北京的故事,講洛杉磯奧運會的盛況,仿佛全國人民除了北京都是鄉巴佬。也難怪,蹲在皇城根,他們有一種深深的優越感。後來我聽說北京住高檔房子的人都是外來人口,當地有許多老百姓三世同堂,四世同堂,但他們很快樂,骨子裏麵快樂。那時的北京高層建築沒幾座。台基廠到正義路南邊的那一排就算是高樓了。第二次來北京坐飛機。在那個年代,能坐飛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月薪一百多,機票是工資的幾倍,除了公差,私人沒多少坐得起。飛機起飛前幾個小時我就到了機場,傻乎乎地在那裏硬等,心情卻是萬分激動的。飛機起飛了,我的心也跟著往外跳,突突的,按捺不住。空中印象最深的是看到太行山,一抹夕陽把山體染成橘紅色,那幅美麗壯觀的圖畫從此便儲存在我的記憶硬盤裏了。到北京首先看天安門,魂牽夢繞了多少年的景致瞬間變成現實,眼睛多少有些不適應。接著就逛了故宮和長城,頤和園及圓明園。那時候的我還是很勤奮的,我把自己看到的景致都畫了下來,回去給沒來過這裏的人看。93年有幸在中央工藝美術學院(現清華大學美術學院)學習,兩元錢的學生月票能跑遍北京城,一年時間我流竄了城市的很多地方。我是農民的孩子,從小沒見過大世麵,第一次跟父親進縣城,看到三層高的商場我都眩暈,仰著脖子研究了半天。那時候,北京的建築已經長高了,52層的京廣中心直插雲霄,站在景山上,鶴立雞群的感覺。那時北京最貴的商場是賽特,一件披肩四千多塊,我們一群學生從一樓坐電梯上去,然後再慢慢溜達著下來,出來頂多賣一隻冰激淩。記得《北京晚報》有一篇文章,標題是《賽特,你的價格是不是太離譜》沒想到一段時間後,位於亮馬橋的燕莎商廈開業了,記憶最深刻的是一副眼鏡框標價15萬元,賽特的光芒瞬間被掩蓋。我們一群學生大眼瞪小眼,都被震撼了!沒有最貴,隻有更貴。和燕莎相較,賽特是小巫見大巫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來北京的次數越來越多起來。每次來這裏出差,辦完事除了上西單、王府井圖書大廈,就是待在酒店看書了。我對高樓有特殊的情節,每走一座城市,都想看看當地的最高建築。深圳的賽格、地王大廈;廣州的中信大廈,上海的金茂、環球金融中心,等等。北京的高樓不多,現在最高的國貿三期也不過三百多米,擱在浦東算不了什麼。這些高樓迅速遮掩了京廣中心的光芒,這座曾經青春靚麗閃耀輝煌20餘年之久的建築在與國貿的持手相望中漸漸地消瘦了容顏。

經曆過的城市,對北京沒留下過一點文字,似乎說不過去。畢竟,在這裏曾經滯留,曾經歡樂,曾經流著眼淚給妻子寫信,電話上聽她抖得發不出來的聲音。一年太久,三百多個日子,我把自己的思念寫成日記,字跡被淚水一遍遍地浸泡,最後變成一部長長的情書。我在這裏經曆了感情的風暴,經曆了師生的純真友誼和知識的洗禮,經曆了北京的春夏秋冬。北京的冬天是濃烈的,像一杯65度的二鍋頭酒,辛辣醇正,粗暴倔強。北京的冬天有些幹冷,風呼呼地在樹上打著口哨,硬硬地刺在臉上,讓人很不舒服。進入隆冬,八達嶺的山體被白雪覆蓋,頤和園及北海公園的湖麵上站滿了人,孩子的笑聲傳出很遠;春天的北京風沙彌漫,像一個使慣性子的壞丫頭。她脾氣古怪,綿裏藏針,於溫柔和順間冷不丁扇你一巴掌,搞得你暈頭轉向,眼睛發酸。十多年過去了,隨著年齡的增長,想來丫頭的性子會好一些了吧——夏天呢北京的夏天非常霸道,像一個有些蠻橫的婆婆,樣子嚴厲極了。北京的夏天很少有風,太陽把整座城市變成了一個蒸籠。男爺們豁出去了,紛紛赤膊上陣,鼓動蒲扇,努力想經營出一絲涼爽。秋天是北京最美的季節。所有脾氣暴躁的男人在這個時候都變得和風細雨,女人溫柔賢惠。北京的秋天是平靜的。即使不出門,坐在院子裏沏一壺茶,一抬眼就能望見藍瑩瑩的天。陽光透過樹隙灑了下來,一絲絲,一縷縷,斑駁而清爽;北京的秋天是浪漫的。風拽著女孩的衣袂趕路,鳥兒低唱,秋蟲呢喃。街道上,零星的樹葉落了下來,一片片,一瓣瓣,豐富著街上的色彩;北京的秋天是溫潤的。一陣細風掃過,雨不經意間便濕了人們的頭發,整個城市突然沉浸在一片夢境裏,軟軟的,透著一絲曖昧;北京的秋天是熾烈的,各種植物都亮出自己專屬的色彩。香山是北京秋天豔麗的符號,它張揚個性,炫耀著富裕與滿足,豐饒與濃鬱。於山頂眺望,天稀而薄,透著清澈與純真,空洞和茫然。

秋天,北京的旗幟。

原載《文藝報》

觸摸新疆

高 鴻

我們是重走絲綢之路的,卻沒像古人那樣踏踏實實地用自己的腳步丈量,而是坐在飛機上。西安下著雨。飛機衝破厚厚的雲床,俯瞰一片蒼茫。雲海上是清淡的陽光,給機身塗上一層冷冷的色彩。我渴望在萬米高空眺戈壁望雪山,那是和平原、山脈以及大海不同的景致,令人期待。

外麵的雲彩開始稀薄,漸漸露出大地的底色。映入眼簾的首先是祁連山,一派重重疊疊,厚重凝練。我曾乘機多次飛越秦嶺,山勢挺拔秀麗,蔥蘢逶迤。祁連山不同。它冷峻傲慢,呈現出一股陽剛和銳氣。也許山有山的性格吧,大秦嶺背依十三朝古都長安,俯瞰三千裏激蕩漢水,鍾靈毓秀,儒雅厚重。而祁連山讓人聯想更多的是金戈鐵馬,連年兵燹。祁連山下,曾建立過“五涼”政權,西夏王國。奔馳過匈奴鐵騎,放牧過吐蕃牛羊,變幻過黨項王旗。曆史上,這裏一直是兵家要塞。我的幾位中學同學都曾這裏當兵過。

雪山過後便是嘉峪關,這個長城西端的第一關隘,也是古“絲綢之路”的交通要塞。可惜萬米之上,隻能遙感它的方位。再往西便是玉門關了。因為給油田上寫電視劇,對這個地方格外關注。“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長風幾萬裏,吹度玉門關。”這是李白的《關山月》,說明在唐以前,這裏就是重要的關隘。玉門是一個有故事的地方,新石器晚期就有人類生活的痕跡,商至戰國為西羌地,秦至漢初為月氏、烏孫國和匈奴地。至漢元狩二年始置玉門縣,北魏置玉門郡,後屢有變更。曆史上,月氏是匈奴崛起以前祁連山古代遊牧部族,於公元前二世紀為匈奴所敗,西遷伊犁河、楚河一帶,後又敗於烏孫,遂西擊大夏,占領媯水兩岸,建立大月氏王國。後匈奴單於協助烏孫西擊月氏,殺死月氏王。月氏無法在這裏立足,隻得循塞人足跡西遷。公元前138年,漢武帝聽到月氏王被殺,遣張騫出使西域,敞“絲綢之路”,成為“中國走向世界第一人”,中原文明通過“絲綢之路”四方傳播。

這是一段熟悉的曆史。2014年6月22日在卡塔爾多哈進行的第38屆世界遺產大會宣布,中、哈、吉三國聯合申報的“絲綢之路:長安-天山廊道的路網”成功申報世界文化遺產。我們這次的新疆之行,正是重走“絲綢之路”文化活動的一部分。

西出玉門關便是大片的戈壁,一望無際的深褐色土地灰突突的,蒼涼而悲壯。縱橫放射狀散開的是河的屍骸,它們在雨天複活,於旱季枯竭。地上沒有植被,了無生機,感覺像宇外星球。當年張騫正是沿著這條幹涸的古道一步步走出關外的。腳下的戈壁是滾燙的,幾百裏找不到水喝,也了無人煙。很難想象,他是如何走出這片無人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