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核對資料，簽字、按手印、蓋章，辦事員麵無表情地拿出一個存折本遞給薑虹：“小姐，這是你的個人帳戶，你憑這個征收補償協議和本人的證件就可以到指定的銀行領取補償款了，謝謝你為市政建設做出了貢獻。”薑虹禮貌地道了謝謝，和羅蘭走出了市拆遷辦。
外麵的陽光暖暖地照在兩人身上，薑虹長籲一口氣：“終於辦完了手續”。她拿著這個紅色的本本掂了掂，遞給了羅蘭“幫我捐給福利院，算是幫阿明積下德吧。”
“不是吧，你山長水遠地跑回來，就是為了這個？”羅蘭吃驚道。
“對，雖然錢不多，也了卻了我多年的心事，至少對阿明也有個交待吧。哦，對了，羅蘭，幫我訂下明天的機票吧，出來也有段時間了，該回去啦！”
羅蘭回過神來衝薑虹笑了笑：“行了，你交待的事，我會辦好的。”
她摟摟薑虹的肩：“這樣吧，我陪你逛逛吧，C城的變化也好大的”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我想自已一個人走走。”薑虹輕輕地推開了她的手，朝她擺了擺手，轉身走了。
在通往鷹嘴岩的路上，當年的泥濘小路已修成一條蜿蜒曲折的盤山公路，路的兩邊開滿了各色的野花雜草，山路旁邊零星地散落著一兩幢人去樓空的舊屋，屋門上寫著一個大大的“拆”字。薑虹順著公路慢慢地向上走，突然間，她一眼看見了那間小屋，阿明的小屋，孤憐憐地站在那裏。通往小屋的那條小道已被野花和雜草覆蓋了，她佇立著，心裏怦怦地劇烈地跳著，多少次魂牽夢縈的小屋就靜靜地立在眼前。“十年生死兩茳茫，不思量，自難忘。”十年，何止是十年，二十多年了，那些堆積在心裏深處的不可言明的思念轟然襲來，象一根綿綿的針紮在心裏，刺痛到心底最柔軟的地方，無處逃避，無力掙紮。淚水無聲地流下來，模糊了雙眼。
她穿過齊膝深的雜草來到小屋前，小屋已麵目全非，灰白色的青磚已經剝落，門窗也殘破不全，到處是豁口，屋前的野草瘋長著，當年親手栽下的桃樹已長成大樹，正開著滿樹的桃花。
“小軒窗，正梳妝。”她走過窗前，仿佛看到那時她坐在窗下，正拿把桃木梳，慢慢地梳理她那一頭長發。他走過來，搶過木梳，輕輕地給她梳理頭發，生怕扯痛了她。但是，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有給她梳好一個馬尾辮，在她誇張的叫聲中他放棄了。
她回頭吃吃地笑著：‘去、去、去，等你學會挽新娘髻時，我才嫁給你。”
他望著鏡中她如花的笑臉，指著窗前那棵桃樹：“你看，等你畢業的時候，正是它再開花的時候，我就要把你抱進門。”
“呸、呸、呸，你想得倒美！”她臉紅地低下了頭。
他壞壞地笑了，一把將她拉到懷裏：“我現在美得很啊！”
風吹過，吹亂了她的長發，她抬起頭，兩隻蝴蝶繞著她身邊飛舞著，飛向那不遠處鷹嘴岩邊一處開得爛漫的野薔薇，火紅鮮豔的花朵，在微風中搖擺，似乎在招喚她。薑虹扒開草叢，慢慢來到懸崖邊，她俯下身子，采摘著這些火紅的野薔薇。
麵對著滾滾奔流的長江，薑虹大聲叫道：阿明，我恨你，我恨在那個春風蕩漾的夜晚遇見了你，我恨在那個燦爛如花的夏天喜歡上你，我恨在那個最美的年華愛上了你，我恨你就這樣瀟灑地走了，我恨你讓我用了一輩子的時間都無法忘記你。
“小心，小心，前麵危險，快回來！”一陣清脆的男聲從身後傳來。薑虹手捧著大捧的嬌豔的野薔薇，轉過身來，在陽光下站著一個英俊少年，穿著白色的T恤衫和湖水藍的牛仔褲，雙手握住單車車把衝著她叫喊道：“你是外省人吧，你知不知道那上麵有多危險，有很多岩石都風化了，經常有野兔掉下去的。”
春日的陽光，映出那少年滿身的光輝，嘩的一聲，薑虹感到全身如同一股溫暖的電流通過，不遠處那小屋，那窗前的桃花樹下，她看見了樹下滿身的桃花的阿明，正睜著灰色的、薄霧一般的眼睛，望著她，望著她憂傷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