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卷 木芙蓉 第一章 小鎮少年(1 / 2)

雪花似掌難遮眼,風力如刀不斷愁

這場雪已經下了很久,還沒有停下的意思,大雪紛飛,就像江湖上道不盡的英雄傳說,說不盡的兒女情長,英雄豪傑喝不盡的酒,情人流不完的眼淚。

年關將至,對於山角下的這個小鎮清苦的老百姓而言,這是一年內唯一可以休息的幾天,也是唯一值得慶祝的時候。小鎮內外喜氣洋洋,張燈結彩,殺豬宰羊,呼朋喚友,共聚一堂.

但今天不行,天實在太冷,風雪也實在太大了,小鎮上唯一一條橫貫東西的道路上積雪已有一尺深,挨家挨戶緊閉門窗,窗外天氣陰沉,寒風呼嘯,大雪飄飄,屋內火爐上的開水燒的嘶嘶作響,老人臥在床上抽著旱煙,看著屋裏穿著新衣服嬉笑打鬧的孩子,神情說不出的安詳。

對於他來說,生命已快到盡頭,剩下的每一天都是寶貴的值得珍惜的,已經沒有什麼事情值得去發愁苦惱,得不到的也已經釋懷,該放下的早已放下。老人慢慢呼出了一口煙,煙霧彌漫,老人渾濁的雙眼竟漸漸有了神采,是否是想起曾經年少的自己,也曾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相比較而言,來福客棧的老張頭這一天的經曆所見所聞實在是豐富多彩,驚心動魄。就算把他這前大半輩子所有的經曆所有聽到的故事加起來也沒有今天來的精彩刺激,已經沒法可以形容他的感受,因為他經受一連串刺激早已麻木。

老張頭自然姓張,頭發花白,身形佝僂,長年穿一件破舊的青布棉襖,棉襖已洗的發白,縫縫補補的口袋可以看出已陪伴了他很多個年頭。據說是他結婚後不久老伴給他做的。老伴十年前走後,他就雇了一個打雜的夥計,一個不知道從那裏來的啞巴,啞巴除了不會說話以外倒也沒什麼不好,有客人的時候炒幾個小菜,沒客人的時候就開始抹桌子,他擦的很用力也擦的很仔細,無論那個客棧的老板有這樣的夥計肯定都很滿意。

客棧很小,除了內堂裏有六張桌子配幾條長凳,就隻有內堂後的一個小院,一株孤零零的老梅低垂歪立在水井旁。迎著寒風瑟瑟搖擺,紅梅和白雪飄下,說不出的落寞蕭瑟。小院東麵有兩間茅草屋一間既是柴房又是廚房,啞巴平時就住在這裏,邊上就是老張頭的居室,簡陋的茅草屋門扉緊掩,室內昏暗無光。西麵是幾間很久無人居住的客房,說是客房也隻比茅草屋多了幾塊青瓦片。

和往常一樣,啞巴在昏暗的內堂用力仔細的抹著桌子,老張頭昏昏欲睡趴在櫃台上。午時已過,無精打采老張頭從櫃台上爬了起來打了個哈欠,伸了一個懶腰,挑了一下櫃台上的煤油燈,看了一眼啞巴,走近店門,透過厚重的門簾縫隙朝外望去,出神了好一會才慢慢道:這樣的天氣,是不會有客人了,燙些酒喝了暖暖身子,早些歇著吧,也沒有管啞巴聽不聽到,說完就轉過身,準備回房休息。

這時突然一陣風帶進了幾片雪花落在了老張頭的脖頸,涼的老張頭縮了縮脖子,門簾此刻已被撩起,一隻手伸了進來,這無疑是一隻男人的手,也同樣是一隻很好看的手,手掌不大不小,手指不粗不細,幹淨白皙,結實有力。

接著隻聽簾後有人道:有酒麼?聲音幹淨溫和,吐字簡潔幹脆。話音未落,人已走了進來,一邊打量著內堂一邊開始撣落身上的雪花。

老張頭迎著昏暗的燈光,仔細打量這個風雪裏奇怪的來客,少年麵容清秀白皙,也許是寒風導致的緣故,臉頰微微發紅,烏黑的長發隨意束在腦後,穿著一件普通的灰色棉衣,一柄普通的劍掛在腰間,劍柄係著一條普通的紅色穗子。隻是個初入江湖的少年郎,老張頭心想。

少年邊撣落身上雪花邊輕聲道:天寒地凍,風雪飄搖,途經此地,無意叨擾,說完便不再言語。老張頭心想,這文縐縐的腔調,倒像個秀才,嘴上卻招呼著,哪裏哪裏,客官裏邊請,少年在內堂中間靠牆的桌子坐定,點了三兩小菜,一壺酒,一手托著腮,一手捏著酒杯發起呆來。

就這樣過了有小半個時辰,客棧外傳來一陣人呼馬嘶,隻見三名穿著羊皮襖的虯髯大漢邁步而入,胸襟半敞,露出鐵一般的胸膛,三人徑直在靠門的桌子坐下,絲毫未在意那發呆的少年,隻聽其中一名皮膚黝黑的大漢道:老板,來十斤烈酒,十斤醬牛肉,三兩小菜下酒,說完手一揮,一錠銀子已落入老張頭懷裏。然後三人便自顧交談起來,三個人說話的聲音都很大,談論著那些“刀頭舐血”的江湖情仇,不時發出爽朗的笑聲。

老張頭還在發愣,啞巴已去後院廚房準備酒菜去了。很快酒菜就上來了,三人開始大吃大喝起來。老張頭看了看仍在高聲談笑,舉杯狂飲的三人,和角落裏像是在發呆的少年,又坐回櫃台後麵,打起了瞌睡,啞巴低著頭繼續抹著桌子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過了片刻,突然客棧內驟起一陣寒風,寒的徹骨,寒入骨髓,說是九幽之下的陰風也不為過,那三名大漢瞬間放下手中的酒杯,抬起頭,同時踮起腳跟,重心上移,兩個垂下手臂,一個握向腰間,緊皺眉頭,表情嚴肅,整個過程一氣嗬成,不差一絲一毫,沒有成千上萬次的練習配合,無疑是達不到如此驚人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