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芩掙紮著睜開眼,腦子還是有些渾渾噩噩。怎麼覺得營帳有些晃動?艾芩環視了一下四周,視線有些模糊,閉上眼,使勁甩了甩頭,左手手掌不斷敲打著太陽穴,再次睜開眼,她終於看清了自己所處的地方,居然是在船上!
艾芩快速起身,隨著船身的搖晃頭重腳輕踉蹌了幾步,跌跌撞撞來到房門前,一把將門推開。船艙內的走道上站著幾個侍衛,他們見艾芩出來,連忙欠身行禮,“夫人,統領大人說了,讓您一直在房裏呆著,還請您回屋歇息,有什麼需求直接讓我們安排便是。”
艾芩完全沒有心思聽他們說這些,“迪諾斯呢!他在哪裏!”她極力讓自己冷靜,聲音卻透著無盡的惶恐。
侍衛們有些為難地對視了一眼,沒有回答。
“他在哪裏!帶我去見他!”艾芩的身體不斷地顫抖,幾近歇斯底裏,“告訴我他在哪裏!你們聽不到嗎!帶我去見他!我要見他!”
“他在畢台裏亞,”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艾芩尋望去,隻見帝提亞斯從甲板上慢慢走了下來,“在布拉達納斯河的左岸。”
“帝提亞斯!”艾芩如救命稻草般跑上前去抓住帝提亞斯的胳膊,“快帶我去!求你!快帶我去!”
“艾芩……”帝提亞斯緩緩開口,“迪諾斯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好。”
“我不要他為我好!”艾芩的最後一絲理智終於崩塌,不顧一切地狂喊道:“我要去見他!現在!馬上!我要去見他!”
“我們已經在布拉達納斯河上行駛了六個小時,這是順流而下,如果想要回去,至少要十二個小時。”
十二個小時……艾芩無力地跌坐在地上,整個人如同被掏空了一般,除了眼淚,沒有任何生氣。
“讓我回去見他吧……求你……他不僅僅是族長、統領,更是我的夫君!在我眼裏,他隻有這一個身份!我是他的妻子……我要見我的夫君!求你!讓我回去見他吧!”
船艙內沒人再說話,除了一個女子的哭聲,一個為人妻的女子,想見自己夫君的請求。
良久,帝提亞斯無奈地開口,“傳令,除了這艘船,其餘的船隊全部按原定計劃航行。”然後垂目看著艾芩,“我陪你回去見他。”
黑夜的畢台裏亞一片寂靜,清冷的月光撒在屍骸遍地的戰場上,無比淒涼。
一個清瘦的身影,如遊魂一般在層層死屍中穿梭著,他一邊走,一邊四處張望,白天的廝殺仿佛在他眼前再現。雙方浴血奮戰直至精疲力竭,最終,人數占優的一方,開始了一場泄憤般地屠殺。
來人在屍骸中不斷前行,一點一點向戰鬥的中心位置走去,他低著頭,借著月光仔細辨別每一具屍體,他多希望能像自己第一次尋去時一樣,找不到那人,然後經過一段時間的等待,那人又再次安然無恙的出現自己在麵前。
然而,在一個屍體堆積最多的地方,他看到了那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麵孔。為了更便於戰鬥,那人並沒有穿特製的玄鐵鎧甲,兩把投擲的長槍直接穿過了他的胸膛,他仰麵倒下,湛藍的眸子再也無法睜開。
艾芩隻覺得頭暈目眩,兩腳發軟,她連跪帶爬地來到迪諾斯身邊,用盡全力將他抱起,把他的頭枕在自己腿上,然後慢慢拭去他臉上的血跡,但她的手根本無法拿住擦拭的裙腳,心痛到每一次跳動都仿佛是一次極刑。
艾芩顫巍巍地將已經毫無生氣的愛人緊緊擁在懷裏,淒厲地嚎哭起來,夜空中響徹她撕心裂肺般地哭喊。
周圍亮起火把,龐培緩緩走到她的麵前,“我就知道你會來。”
就像之前在色雷斯一樣,她會來,不顧一切,尋他而來。
但艾芩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了,她的心已經隨迪諾斯一起去了,靈魂也在看到迪諾斯屍體的那一刻徹底碾碎了。她拚命地哭喊著,卻得不到一絲回應。
攪動得整個歐洲都不得安寧的斯巴達克斯起義,最終以羅馬的全麵勝利而結束。龐培將艾芩帶回了羅馬,他命黛麗雅一刻不離地陪著艾芩,以防她會做出傷害自己的事。
“還是不吃?”龐培看著下人端回來的飯菜,紋絲未動。
“是的。整天就這麼坐著,不吃不喝,眼見都已經虛弱得不行了。”下人欠身答到。
龐培聽了,目色冰冷,“她這是想活活把自己餓死。”
正說著,黛麗雅飛也似地跑了過來,“大人,不好了,艾芩小姐她暈過去了!”
龐培倏地起身,麵色陰沉可怕,“還不去請醫生!”
艾芩恍惚著睜開眼,看到了守在一旁的黛麗雅。
“艾芩小姐,您真的醒了,看來這醫生的藥真的管用!”黛麗雅說著,滿臉欣喜。
“我怎麼了?”
“您剛才暈過去了,應該是身子太虛弱了,大人找了醫生過來看您,醫生給你開了些藥,讓我喂您服下。本來那位醫生是想等你醒來再看看的,但被大人叫去詢問了,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原以為用不了多久,結果現在都還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