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大雪時節,氣越發地寒冷了,陽光也懶洋洋的沒有了什麼熱度。
樊屠家的院裏,六個網篩分兩排斜立在地上,網篩裏剛剛抄起來的紙漿足有兩寸後,白白嫩嫩、四四方方,好似碩大的豆腐塊。
沒錯,李亢忙碌了大半月要做的就是紙。
李亢能做出來的東西自然不少,但最終還是選擇了做紙。
在他看來,造紙術是偉大而實用的發明之一,更重要的是,這一發明對環境的破壞不大,更不如火藥那般生就帶著血腥氣。
院一角,曹曦擺著個簸箕,曹曦坐在簸箕旁切著構樹皮,在她身後還擺著個三寸來高的大木盆,那是用來清洗枸樹皮的。
房間裏,李亢五人也在有條不紊地忙碌著:樊屠在進門處的灶台前燒水,他要為切碎清洗好的枸樹皮浸灰水;往裏麵的灶台前,羅平在燒著火,灶台上的木桶裏蒸著浸好灰水的枸樹皮;就在灶台旁邊,朱邪在舂搗著蒸好的枸樹皮,慣於揮舞鐵錘的他很有些臂力;角落裏的水池旁,夏侯揮舞著一個長杆在水池裏攪動著,那是在打漿;右側的水池旁,李亢端著一個網篩在抄紙,紙張的厚薄全由他掌控。
這便是一整套古法造紙工藝,雖然造出來的紙張還有些瑕疵,但是,畢竟已經成功地造出來了。
“亢哥,”
不多時,夏侯有些氣喘地停了下來,滿頭大汗地望向了李亢,“我們還是雇些人吧!”
“對啊!”
朱邪也停了下來,望著李亢苦笑,“以前打鐵,我都沒這麼累!”
“再堅持一陣!”
李亢抬起頭對兩人笑笑,也已滿頭大汗,“等第一批紙賣出去了,我們就請人……最多辛苦等三!”
此時在製作的是第二批紙,第一批紙已經曬在院子裏了,曬幹再揭完就可以賣了。
“好!”
夏侯咬咬牙又揮舞起了那根長杆,“到時候一定要多雇幾個人……至少十個!”
“夏侯,”
樊屠笑著站了起來,“要不,俺們換換吧!”
樊屠自認要比夏侯的力氣更大一些。
“算了,”
夏侯連忙搖頭,嘿嘿一笑,“你還是繼續燒火吧!反正你再熏都不會更黑了!”
“呃……”
樊屠一怔,憤憤地一擺手,“俺想幫你你還開俺玩笑……”
“就你白!”
羅平也在燒火,聞言笑罵著,“白又怎樣?再白也和我們一樣……是個平頭老百姓!”
“唉……”
夏侯搖頭歎息一聲,“我曾祖倒是做過大興縣的縣丞,可惜年早逝了……老子讀了一肚子書,卻找不到個上進的路,有啥辦法?”
大虞帝國不缺讀書人,卻沒有科舉一,要當官,要麼憑恩補,要麼憑舉薦。
“莫急嘛!”
李亢一邊抄著紙一邊安慰著,“你才二十來歲,遲早會有出頭之日的!”
“亢哥,”
聞言,夏侯突然來了精神,“你這個……東西能掙多少錢?”
有錢能使鬼推磨,掙了大錢不定能托關係某個吏當當呢!
“這個……不好,”
李亢輕輕地搖了搖頭,“反正,隻要還有讀書人,這東西就不愁賣!”
“亢哥,”
樊屠好奇地插了一句,“這東西究竟叫個啥?”
大虞帝國有帛書,有金文,更多的是竹簡,卻沒有“紙”這一。
“哦,”
李亢這才想起了這一茬,嗬嗬一笑,“就叫新豐紙吧!”
“新豐紙?”
眾人重複了一句,紛紛附和,“這個名字好啊!新豐裏都要跟著它出名了……”
李亢嗬嗬一笑,繼續埋頭抄紙。
李亢知道造紙術在不久的將來必然會流傳開來,各種各樣的紙會層出不窮,所以,必須要取個獨特的名字,先把名氣打出去。
此時,李亢看到的隻有新豐紙的商業價值,根本沒有想到後麵會發生那麼多事。
永興四年十一月癸己日,冬至。
冬至大如年,自先帝大喪以來,大興城一直比較清冷,今總算又恢複了幾分繁華喧鬧。
西市人潮熙攘,寒暄聲笑聲討價還價聲此起彼伏。
“走一走看一看呐,”
蔡家酒店門外,一個夥計扯著嗓子在吼著,“有史以來最稀罕的玩意兒……新豐紙嘞!薄如蟬翼,白如豆腐,可寫可畫的新豐紙……都來看一看,不買也來看一看……”
在身邊擺著一張矮幾,矮幾上擺著一張二尺長寬的新豐紙,占去了大半個幾麵。
夏侯盤腿坐在矮幾後,正在筆走龍蛇,神色專注,不多時,“國泰民安”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躍然紙上。
“好……”
矮幾前已經圍了十餘人,見得那幅大字便有人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