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奇怪。
姊妹兩個沒有拐到映月樓,直接往梨歌館走。
還沒到梨歌館的門口呢,就聽到裏頭傳來一陣縹緲的歌聲,若有若無的,勾人心魄。
一會兒,又有一陣高亢嘹亮的唱腔衝了出來,將那股子靡靡之音給衝了個七零八落,頓時就有女孩子的笑聲傳出來:“你是故意的!你倒是唱下去啊,調子太高,唱不下去了吧!”
寧姐兒就拉著莫茹萱的手,興奮地笑道:“大姐姐,你聽見了沒有?她們唱曲兒頂頂好聽。”
莫茹萱嘴角勾了勾,她聽到了,那個唱著小調的是映紅,她怎麼都不會忘記的女孩子。
跟著一道來的玳瑁上前敲門,那些女孩子一下子就安靜下來,過了一會兒,才有個老婆子出來開門。
那老婆子老眼昏花,也不認識莫茹萱和寧姐兒,盯著幾個花兒一樣的女孩子看了半天,慢騰騰地道:“你們是什麼時候偷跑出去的?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玳瑁照著她的臉就啐了一口,道:“瞎了你的狗眼!這是咱們大姑娘和四姑娘!哪個是你這裏頭的女孩子!”
那老太婆這才反應過來,忙跪下來告罪。
莫茹萱不耐煩訓斥人,拉著寧姐兒越過那老太婆就進了梨歌館,聽得玳瑁還在後頭訓斥,就回頭跟珍珠說道:“去和玳瑁說一聲,算了吧。”
裏頭的女孩子大概是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主子姑娘踏足梨歌館,一個個都很是緊張,全都束手束腳地擠擠挨挨地站在一起,有些膽小的甚至還被嚇哭了。
莫茹萱一一地掃過去,見當中有一個穿著銀紅紗衫的女孩子,手中拿了一管玉笛,身子微微有些發抖,但卻挺直了脊背,似乎像是在給自己打氣。
映紅。
這張清秀之中帶著一絲倔強的臉,在清兒死去之後,經常出現在她麵前,每次出現總是一言不發,默默地照顧著她的飲食起居。
時間就了,莫茹萱就問她是從哪個院落來的。映紅告訴她自己的名字,因為興辦了女學,女子們的地位隱隱有些提高,莫世安又在江南推崇官員節儉,莫家養著的女孩子們就都散了,有些自請離去,有些就留在了莫家做丫頭。
這些都是真正無家可歸的女孩子們,從前被人瞧不起,即使做了丫頭,也被厭惡。哪裏都不肯要她,映紅就被撥到了葳蕤軒。
想娘親的時候,莫茹萱就抱著雙膝默默地流眼淚。
映紅也不會安慰人,拿出笛子就給她吹曲子。她聽著就會好受一些。
後來,看管她的婆子嫌這笛聲吵人,說是吵得家裏頭的人都睡不好覺,將映紅的笛子給折斷了。映紅還哭了一場,那笛子是她留給她的唯一的東西了。
沒了笛子,莫茹萱再想花氏的時候,映紅就把她抱在懷裏,一遍一遍地唱著不知道哪裏的小調。
映紅是被拐子從大集上拐出來的,她腦海裏對自己家鄉最後的印象就是,家裏開了雜貨鋪,臨街就是一條河,娘親會吹笛子,爹爹長得很高大,會騎馬。隔壁鄰居的大嫂還會唱好聽的小曲兒,時常在門前的槐樹下哄孩子。
映紅最常唱的曲子就是那大嫂哄小兒時候唱的歌謠。這是映紅記憶裏僅存的鄉音了。
莫茹萱想花氏,映紅就想娘親,兩個人在寒冷的冬夜互相抱著用體溫取暖。那時候莫茹萱就想,什麼戲子娼妓的,人心有好有壞,身份高貴的不一定就良善,身份低賤的也不是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