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季梵塵第一次見到趙年年哭成這樣, 她總是平靜的, 肆意的, 張揚的, 自信的, 像杜鵑花一般明豔動人, 她不應該像此刻一般, 在自己懷裏脆弱又無助的哭泣。
她在求他,在向他妥協,她甘願為了自己, 捆綁住那雙有力的羽翼。
季梵塵突然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他所謂的妥協,其實是在用自己逼她, 逼著她來妥協。即使不想傷害她一絲一毫, 身體的本能還是循著對自己有利的那一麵,暴露出不為人知的陰暗。
他無比唾棄這樣的自己。
最後那雙羽翼沒有被捆綁住, 他的手裏卻多了一條線, 不管這隻小鳳凰飛得多遠多高, 那根線始終掌控在他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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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年年搬過來和他一起住後, 莫名的, 身體裏的躁動仿佛全部被撫平, 每日和她上課下課,每夜和她同枕而眠,多日來惶惶不安的一顆心就這樣落到了實處。
她確實越來越優秀, 可卻始終在自己身旁。
於是他也開始讓自己變得更加優秀, 這對他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一件事情。
他開始恢複了以往的自持,那些瘋狂的因子慢慢被鎖在了心底深處,他是一個極其聰明的人,不過是因為一時走錯了路,鑽了個牛角尖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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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年年在很久很久以後,遇到了一個叫林慕安的男孩子,她遇見他的時候,正是十幾歲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年紀,但他身上,卻絲毫沒有感受到屬於少年的生機勃勃。
這樣子的他,讓趙年年想起了有段時間的季梵塵,也是如同這般,仿佛站在深淵,渾身孤寂,在黑暗中,備受煎熬。
趙年年理所當然的拉了他一把,這對她來說隻是舉手之勞而已。
可是他身上的頹廢和消極,卻仿佛更加嚴重,對於趙年年幫他,好像是無所謂的模樣,明明她做的那件事情,足以改變他的人生。
這真是讓人心疼。
於是,趙年年總是明裏暗裏的在幫他,他也如她所見,越走越高。
縱容已經是光芒萬丈,但他身上,卻始終籠罩著一團黑霧,怎麼用力,都無法把它吹散開來。
趙年年突然發現,對他的在意,已經過了普通朋友的範疇,或許是因為,他確實是一個讓人心疼的孩子吧。又或許,是因為在他身上看到了某些相似的影子。
她從來不願意去回想那段時間,那個時候的季梵塵是她不敢去觸碰的一個噩夢,趙年年把他拉了上來,可是林慕安,仿佛是在放任自己沉淪,不願接受任何人朝他伸出的援手。
在她無計可施的時候,季梵塵不知道從哪裏得知了這件事情,很生氣的對她甩了臉色,他向來敏銳,趙年年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瞞不過他,突然對一個小男孩這麼關心。
還不是見人家生得漂亮。
季梵塵暗暗地埋怨,當初接近趙年年,可沒少利用自己這張臉,那個女人就是這般,見到好看的東西,就控製不住的喜愛,就像當年上課的時候,總是經常偷偷看著自己。
對著這張臉發呆。
他心裏可都一清二楚的。
現在來了個長得比他好看,比他年輕的,就開始蠢蠢欲動了。
趙年年哭笑不得,親著他小聲安撫著:“我怎麼可能對他有什麼想法,人家小我幾輪呢,我對他這般好,隻不過是在他身上看到了你的影子罷了。”
她歎了口氣繼續說道:“他這副樣子,跟你當初鬧別扭的時候一模一樣,我見不得這樣。”
“我什麼時候和你鬧過別扭…”他側過頭,不自然地說,明顯也是不願意再回想當初那件事情,趙年年笑,開始一臉認真地幫他回憶。
“就是那次啊,你每天夜裏偷偷躲在客廳陽台抽煙的那次——”
“別說了…別說了年年”,他捂臉,湊過來抱住她使勁蹭著,一副不願再提及的模樣,羞恥得不行。當初覺得天要塌下來的事情,現在想想,真是鑽了個大大的牛角尖。
季梵塵承認,那段時間是他這輩子最失控,最丟人的時候。
很多年後他都不願意再說起這件事情,但趙年年每每,都會拿出來嘲笑他。
念及此處,他恨恨的咬了唇邊白嫩的脖頸一口,懷裏的人吃痛,低低叫著,下一秒被他封住了唇舌,發泄似得啃咬,最後卻都化為滿腔柔情,極盡癡纏。
許久,待兩人平複,季梵塵才想起方才那件事情,啞聲問道:“那個男孩,我下次見一見他,你別太操心了。”
說完,他又認真的補充:“我怕會影響到你的心情。”
“恩…”趙年年乖巧的伏在他懷裏,低低的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