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夷。”
火兮最愛穿一身惹眼的紅,千萬年來也沒見他換過別的顏色,以至於留與女夷的印象最深的便是年少時在修仙閣總纏在眼前的一抹火紅,如同此刻一般——
“怎的,今日是不大爽快想找我鬥嘴來的嗎?”女夷語氣淡淡。
“這不公平。”火兮突然沒頭沒腦的一句讓女夷終於抬眼認真地看著他,隻見他一向張揚跋扈的臉上透著一絲女夷從未見過的沮喪,直言道:“你知我的心意,我愛你愛了這千萬年。”
女夷有絲怔愣,隻因與火兮認識以來他總如人間地痞流氓一般,時時跋扈地嚷嚷著非娶到她不可,如今日這般認真地表達心意倒從未有過。
“你應當已經知曉,當初你下凡確然是我動的手腳才讓你的魂靈一分為二,隻因······我以為,倘若女夷不再是完整的女夷,是否能夠將始終不能愛我的那個分離出去,而讓我遇見能夠愛上我的那個女夷。”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神一瞬不瞬地與女夷對視著,神情深沉,仿佛真的愛得太累,堅持的太疲憊:“曾經,我一度以為隻要娶到你,不管你愛與不愛,歲月總能使你習慣我在你身邊,然而······差了一步,隻差了一步,我終究還是沒能娶到你。”
他終於不再看著女夷了,火兮慢慢轉過身,背對著女夷語氣輕緩地說道:“百年前,你追隨神尊謫白下凡曆劫,我追隨你下凡曆劫,五生五世,你隻愛著他,我隻愛著你,甚至,無論哪一世都始終換不來你的一眼——”
“有。”
女夷突然輕輕接過話,徐徐道:“公子嶽理。”
女夷的這句話讓火兮原本灰暗的眼神突然亮起光芒,卻在女夷下一句後又熄滅了一切,隻聽她依舊用著她慣用的慵懶的語氣慢慢道:“我真心拿你當朋友,無論是公子嶽理還是神君火兮。”
四季宮鳥語陣陣,花香四溢,夏日微風輕拂她的裙擺,偶爾有一兩隻蝶停在她裙擺繡著的芍藥花上,幾乎逗笑了她。
火兮走了,火兮走之前最後說了一句話——
放你自由,放我自由,此生,不複相見。
女夷想:如此也好,如此最好。
依著對火兮的了解,如今他能這樣也算人間一趟沒白經曆一場。
女夷環視著自己空蕩蕩的四季宮,想起多日前曾看見樸隰與東海的大皇子在天河邊幽會,那羞澀的模樣饒是她伺候了自己千萬年,女夷也是不曾見過的,思及此,女夷思量了一番,下了決定。
樸隰珊珊歸來時,女夷正躺在屋裏小憩,這四季宮早在女夷下凡前就遣散了一眾仙侍仙婢,獨留了樸隰守在四季宮,如今女夷回來,籮闕原想派人來伺候,女夷卻拒絕了,曾經不算熱鬧的四季宮,如今是真的冷清了許多。
“樸隰。”
“在。”樸隰應聲上到女夷床前,女夷慢慢起身,樸隰伸手拉開床幔,扶著女夷下了塌,走到梳妝台前坐著,女夷深深打量了樸隰一陣兒才悠悠說道:“不曾想,往日的小丫頭如今也到了該出閣的年紀了。”樸隰聞言一愣,慌跪到了地上,忙道:“主子,樸隰沒想嫁人。”
女夷卻失笑,打趣道:“胡說,若不想嫁,那夜夜會的可是哪家的情郎?”
“主子······”
“自去準備準備罷。你那點小心思我一回九重天便看的一清二楚了。說來,東海龍王的三個兒子,二皇子性冷,三皇子性躁,也就這個大皇子性子倒還算穩重。”女夷說著笑歎著揶揄道:“你倒眼尖。”
樸隰卻低低啜泣起來。
女夷一怔:“怎的?你不願嫁那大皇子?莫非想如我一般,浪蕩著?”
樸隰搖了搖頭,聲帶哭腔道:“樸隰隻是舍不得離開主子,樸隰···樸隰隻是心疼主子······”
女夷聞言,無端默了默,扶起了跪在一旁的樸隰,拍了拍她手背以示安撫。
“我的性子你自小隨著我,自然該明白的,你且放心嫁到東海去,我時不時也會去瞧瞧你的。”
樸隰漸漸止了哭,雙眼紅紅地瞅著女夷吞吞吐吐道:“主子,有一事,樸隰不知該說不該說,但樸隰覺得主子還是知曉了,方妥。”看著女夷示意她繼續說的眼神,樸隰深吸了一口氣,平靜道:“主子,你才回來的幾天一直昏迷未醒,是袁淵島主一直一步不離地守在主子的身邊照顧主子的,一日···我正準備進屋瞧瞧主子卻在門外···卻在門外聽到袁淵島主在主子床邊自語···”樸隰突然話鋒一轉勸道:“主子,袁淵島主實乃良配,主子不妨考慮考慮?你們畢竟多年好友,彼此相識相知,那麼隻要願意,相戀又有何難呢?”
樸隰的話雖未言明袁淵究竟在她床邊說了些什麼,女夷卻還是一下子便明了的。
驚奇卻又非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