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科病區人來人往,司馬高達提著一堆光片和發票,在病房門口無所事事地倒來晃去。
剛才護士要給女病號換藥,病房裏不準有男性。盡管司馬高達強調床位上方有遮簾,並表示很樂意幫助身材矮小的護士拉簾,但還是被對方不由分說攆了出來。
眼見靳雪獨自躺在病房裏忍受病痛,司馬高達不禁急得團團轉:他1小時前就給龍一打過電話;即使他再磨蹭,此刻也應該趕到高鐵站了。可龍一不僅沒回過電話,居然還在司馬高達打過去時關機了——他明明短信發過自己的新號碼!
“8床家屬!”護士長的咆哮響徹走廊。司馬高達急忙跑去護士站,走前還不忘看一眼病房裏的靳雪。
護士長是個50歲上下的老女人,看到比她寬了整整一倍的司馬高達跑過來,忍不住帶著鄙夷的口吻支使他:“趕緊去醫生辦公室!”
司馬高達不敢怠慢,道了個謝便跑去走廊另一頭。護士長盯著他笨拙的背影,忍不住同站裏的小護士挖苦他:“挺標致一女孩兒,怎麼找個豬頭三……”
辦公室沒多少人,醫生正坐在裏麵抽煙;看見司馬高達大喘氣跑進來,他立刻掐掉煙頭,手法幹淨利落:“您是8床的家屬?”
司馬高達抹了把汗:“算是吧……”他也說不清自己和靳雪究竟算是朋友還是“工作關係”。
醫生皺起眉頭,對他缺乏自信的回答很是不滿;旋即又笑容滿麵,似乎聽懂了司馬高達的難言之隱:“小夥子,該表現的時候可不能拉稀擺帶喲!來來來,把病人基本情況給我報一下,我給你的女神做病曆……”
司馬高達大頭磕在桌子上,這些事情他哪裏會知道?
他訕訕地問醫生要過表格,拖著大肚子跑回病房。靳雪這時剛醒過來,正仰麵躺在病床上發呆。
司馬高達把表格在她眼前晃了晃:“你現在累嗎?累的話明天再說。”
靳雪無力地笑笑:“你問吧,我不想到哪裏都拖後腿。”
她的話反令司馬高達更加為難:表格裏有很多涉及個人隱私的內容,靳雪又是婦科病,裏麵的一些問題看得他都直臉紅,反而不知道該怎麼張嘴了。
“要是阿一在就好了。”天人交戰好半天,死胖子沒來由冒出一句。“這個王八蛋!”
憑空一個激靈打來,龍一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被反手綁在狹小的空間裏,眼前伸手不見五指——有人給他戴了頭套。
逼仄的空間隨著細密的沙沙聲前後晃動,龍一聞了聞“地板”,上麵有汽油和膠皮的味道。他試著抬起上身,剛觸到人造毛毯,腦袋就被一隻大手摁了回去。
“給我老實點兒!”前麵有個聲音低喝。
媽的,被人吃悶棍了!龍一恨恨地想——他就躺在那輛黑車的後座!
對方是什麼人,為什麼要綁架自己?龍一不敢輕舉妄動,忍痛逼迫大腦進入分析模式:他來省城的事情隻有司馬高達知道,連靳雪都沒有知會;路驤則更不可能——李森隻知道龍一查任彬。
是四叔嗎?龍一忽然記起提供地址的白襯衫;他知道自己可能來省城,是目前唯一知情的外人。可他畢竟摸不準龍一的時間,更何況——白襯衫跟龍一作對幹什麼?
隻有一種可能:王北漢。
那個值班女孩一定是趁自己睡覺時打的電話,收到消息的王北漢則立即布置;然後趁龍一心急的關口把他綁走。
那麼,開車的很可能就是王北漢本人!
龍一當即掙紮起來,試圖扭開幫著自己的繩索。不安的動靜再次引起前排人注意,當即一通暴捶:“讓你老實點兒!”
然而龍一卻像沒聽到似的,繼續在後座拚命晃動。他很清楚:且不說對方綁架自己的目的為何,他們肯定希望自己活著,或者暫時不需要拿他的命。現在無論龍一做什麼,對方都不可能對他造成更大的威脅。
接下來的事很快就印證了龍一的推測:駕駛座上的人交代那個暴力男:“老二,你去把他弄住,等到地方再收拾!”
暴力男得令,擰著腰把腳伸過來,對著龍一狂踹:“沒長耳朵是不是!!”
龍一要緊牙關承受著雨點般的踢打,腦子裏依舊抱持鎮定:兩個男人,開車的略年長,副駕是個愣頭青。他們說的是普通話,但都有淡淡的南方腔,不似路驤那種四川口音,倒很像江浙一帶……
他把頭貼緊車座,盲目躲避毆打的同時,用臉去感受車輛的行駛路線:黑車似乎在爬升,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拐一次彎。省城建在平地上,除了環城立交並沒有高低起伏的地方。但透過頭套,龍一看不見一點昏黃,也完全聽不見其它車輛的噪音——這兩人要帶他去城郊的塬上!
他瘋狂扭動身軀,暴力男狂怒不已,幹脆整個人從前排探過來爬到後座,騎在龍一身上拳打腳踢:“我讓你動!我讓你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