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雪地訓練
一九七〇年十月下旬的大興安嶺，千裏冰封，銀裝素裹。
徐誌東紋絲不動地俯臥在雪地裏，雙手托著那支老舊的三八式步槍，眼睛盯看前麵不遠處的一片鬆樹林……細密的雪花飄落在他黃綠色的棉大衣和棉帽上，漸漸地覆上了一層白色。他的手由於握槍開始變的僵硬，唇須和眉毛也由於鼻孔呼出的熱氣結了霜花。恍惚中，他感到前麵的鬆樹林變的模糊了，他心裏犯疑：自己好端端的1·5的視力怎麼會突然下降的？他使勁眨巴了幾下眼皮，視力又恢複了清晰，原來是霜花粘住了眼睫毛，擋了視線。“隻才十月份……真他媽的冷！”徐誌東心裏咕嚕著，暗暗罵了一句，思忖還得臥多長時間。
“堅持住！堅持住！！”
“不要動彈！不要動彈！！”
眼前出現了一雙黑乎乎的棉膠鞋，那是連長大老李的腳。那雙腳在雪地裏來回踩踏、磨蹭著，發出“嚓吱嚓吱”的聲音。徐誌東不認為大老李是在對他吼叫，因為他自臥倒後就沒動過身子，而他左側的餘勇卻不停地在扭動，這小子生性好動，大老李一定是衝著他的。餘勇是徐誌東中學的同班同學，在學校裏是個出了名的“小造反”，連老師都怕他幾分，但在一次偶然的事件之後，他就敬重起了徐誌東，後來兩人成了好朋友，中學畢業時，徐誌東報名去黑龍江的大興安嶺，餘勇也跟著報了名。
“你們知道嗎？”大老李的腳步向後退了幾步，他清了清有點沙啞的嗓子，繼續說，“前麵就是蘇聯社會帝國主義！不要以為我在唬你們，這裏就是前線，離‘老毛子’隻有一百多公裏，仗要是打起來的話，這區區一百多公裏算的了什麼呢！飛機、坦克一會兒就到了……”
聽到這兒，徐誌東不禁感到好笑：就憑手中的這杆破三八能抵擋住飛機坦克嗎？起碼也得用火箭筒、高射機槍、無後座力炮之類的武器。再說，既然這裏是前線，那至少也得配備像樣一點的槍支，比如自動步槍，或是衝鋒槍、機關槍什麼的。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大老李咳嗽了一聲，提高了嗓門，“你們一定在想你們手中的步槍對付不了‘老毛子’的現代化武器吧，錯了！我們就是靠小米加步槍打垮了日本鬼子，打敗了蔣介石的八百萬大軍，後來在抗美援朝中打跑了美帝國主義。戰爭的主要因素是人而不是武器，我們靠的是毛澤東思想武裝起來的人……”
徐誌東的腦子開始發脹，不知是天冷的緣故還是大老李不停地喊叫。大老李的那套訓話他在中學軍訓時就聽過，他現在最想知道的是在雪地裏還得臥多長時間。他的手已經麻木了，而且還有點刺痛，再臥下去的話也許會凍傷。這冷是實實在在的，大概有零下十幾度？現在才十月下旬，到了十一月不知會冷成怎樣，以後呢……想到這裏，徐誌東不由地有點後悔——嗨！怎麼來的了這深山溝裏！都怪當初一時衝動，竟然全校第一個報名到大興安嶺去，還在老師和同學們麵前說了一大堆豪言壯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