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猛山獵人(1 / 3)

時下已過了立秋,天氣卻絲毫沒有轉涼的跡象。一場暴雨過後,整個山穀熱得像一口巨大的蒸籠。烈日炙烤下,樹葉起著卷兒,閃爍著刺目耀眼的白光。真熱!一隻鬆鼠拖著毛茸茸的大尾巴,在樹枝間攀爬跳躍,給這死寂的叢林帶來了一絲生氣。

“嗷-————”的一聲巨吼驀然乍起,如一顆石子投入了平靜的水麵,打破了這原始叢林的靜寂,午憩的一群黑鴉尖叫著騰空飛遁而去。

枝葉蔽天鬱鬱沉沉的墨鬆樹下,站著一個身負黑色長弓的少年,年約十四五歲,微黑的臉膛上劍眉微翹、雙眸炯然有神,輪廓分明的臉頰,透著一股堅毅的神情。離少年數丈遠的草地上,則躺著一隻渾身雪白狀若野狗的小獸,潺潺而出的鮮血沁紅了一小片草地。

少年撓了撓一頭有些淩亂蓬散的黑發,咧嘴憨厚一笑,走到離死獸不遠的一根枯木上坐了下來,霎時竟換了副一副心醉神迷的模樣。

這少年名叫宗楚,雖則年方十五,卻已有著六七年的狩獵經曆,即使在以狩獵為生的蒲家堡,也是小有名氣。宗楚從八歲開始便跟著父親進山打獵,一年中要在這茫茫的深山老林裏呆上好幾個月,風餐露宿的狩獵生涯,使他的外貌看起來要比其他同齡孩子老成的多。

想起父親,宗楚就不禁黯然神傷,不覺一陣眼澀鼻酸。那是兩年前的一個嚴冬之日,父子倆為了追獵一隻紅毛鬣獅獸,就在這墨鬆穀中,遭遇了一場罕見的雪崩,父子倆被困在雪洞中一天兩夜,是父親用溫暖的胸膛,緊緊抱著渾身冰寒的宗楚,自己卻永遠化作了一座人形冰雕……。

微風拂過,帶來一縷難得的清涼,宗楚輕輕抹了把雙頰上的兩行清淚,默默的從腰間皮囊中掏出一卷黑黃的粗繩,麻利地將獵物捆綁起來,又砍了根手臂大小的墨鬆樹枝,麻利的削掉旁枝末節,一根烏黑的木棒便出現在手中……小半個時辰之後,一個用樹枝挑著隻雪獒獸的少年,朝墨鬆穀外踽踽走去。

蒲家堡座落在猛山南麓,是一處群山環伺的平坦之地,方圓約有數百畝,三四丈寬的一灣碧水,蜿蜒如蛇般從錯落有致的房舍中穿過,將蒲家堡一分為二,蒲家堡人稱之為“龍溪”,大約也因這溪形如蛇似龍的緣故。

龍溪以北的上堡住著三百餘戶人家,是祖居此地的蒲家堡土著居民,都姓著一個“蒲”字。上堡房舍皆以青色條石鋪砌而成,造型大同小異的石屋,夾持著數條青石小街,排列的整齊有序。

在這眾多低矮的青石房舍群中,鶴立雞群般矗立著一座高十餘丈,寬四五丈的方形石殿,正是大名鼎鼎的蒲家祠堂,蒲家堡中隻有蒲家族長和三位德高望重的長老,方可隨意進出,在蒲家堡堡民心目中,石殿是一處既神秘又神聖的地方。

位於龍溪南畔的下堡,則便顯得有些淩亂不堪了,青石房舍隨意座落毫無章法,橫七豎八如淘氣小兒的玩具般,散落在龍溪南麵偌大的山穀中。

這是個酷熱難當的午後,下堡東頭的一座青石院落中,枝葉茂密的香樟樹蔭裏,趴著一隻吐著猩紅長舌的卷毛黃狗,粘稠的涎液順著濕滑的長舌,滴落在幹燥的塵土中,濺起縷縷黃煙。

“宗楚他娘,宗楚他娘,在屋裏麼?……”隨著叫聲從石屋裏麵,走出一個身穿藍色粗布短衫、頭挽大髻的中年婦女,一邊走一邊滿臉堆笑的說道:“哎唷,是親家母呀,這麼熱的天怎麼過來了,快進屋裏坐呀……”。

樹蔭裏的黃狗懶懶的瞥了眼剛進院的灰衣婦女,便將毛茸茸的腦袋搭在兩隻爪子上,眯著眼打起盹來。

“宗楚這孩子呢,莫不是又進山去了?唉,這熱死人的天喲”灰衣婦女呷了涼茶說道。

藍衣婦女身材微胖,寬額廣頤,一頭烏黑的頭發,挽成個大髻盤在腦後,雙目清澈,修鼻細口,明明一個尋常獵家婦女,顧盼行止之間,卻影綽顯出一副大家閨秀的蘊韻。

“可不是麼,都進山兩天了,今日也該回來了的……玉兒母子倆都還好吧?”藍衣婦女接著對方的話音問道。

“都好,都好!過幾天滿月就可以回娘家看你這個姥姥了”灰衣婦女頓時滿臉放光的說道。

......二女一時有一搭沒一搭地拉起家常來。

樹葉依舊鐵鑄般巍然不動,酷熱仿佛和人較勁似的執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