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想成全他們啊!
可是等到那一天,春霞被他爹放出來了,餓得不成人形,他爹終於同意了,可是那一天,林雲飛卻沒有到村子來,也沒有托我帶信。
我和春霞一起出去找他,結果卻在一個懸崖邊上,看見了他的一隻鞋。
我當時想,那一定是因為他在夜裏趕來見春霞,不小心跌下去了。
春霞抱著那隻鞋,在懸崖邊上坐了三天,不吃也不喝,不哭也不笑,整個人都呆了,我們隻有把她打暈了帶回村子去。
看著她這個樣子,我們都知道錯了。
知道錯了有什麼用?!我冷冷地說,就因為你們的迂腐愚昧,害死了一個人,毀了另一個人的一生,一句知道錯了,就什麼都抵過了嗎?
老張搖搖頭,後來,有一個以前看上春霞的軍閥不知怎麼找到了我們村子,強塞給春霞爸爸五百個銀元,就把她強擄到了火車上。
什麼什麼?我挖著耳朵,你到底在講什麼?老張,鬧了半天,你在編故事哄我玩兒呢?
春霞像是沒知覺一樣,人家要她怎麼樣,她就怎麼樣,一點都沒反抗,可是當火車開過那片懸崖的時候,突然發生了地震,山崩地裂,火車翻下了山崖,整個鎮子也都塌了,所有的人都被埋在了石頭下麵。
都死了。
沒有一個人活著。
我驚跳起來,老張,我膽小,你可別開這種玩笑。
老張同情地看著我:我們覺得,是時候讓你知道真相了,這裏,沒有人。
一陣風吹來,燈籠熄滅了。
我這才發現,老張的白,不是燈籠的原因。
沒有人是什麼意思?
你們不是人嗎?
我的嘴強硬地做著垂死掙紮,老板娘不是死了嗎?鬼會死嗎?
她投胎去了。
等了快一百年了,她終於可以投胎去了。
老張幽幽地說。
我奔出門口,衝下樓梯,老張在後麵喊著:李剛!
我沿著來路沒命地跑,樹枝荊棘刮著我的臉我的手臂,可我什麼也顧不上,隻知道跑,腳下一塊石頭突然將我絆倒,我摔在地上,然後看見了一個人。
在林中一處開闊之地,一座孤墳之前。
他背對著我,火光從下自上映著他的臉,突突地跳躍。
我的目光移到他的側麵。
他在燒紙。
我欣喜若狂,他肯定是人,鬼是不會給自己燒紙錢的——盡管他是一個耄耋之年的老人——臉上的溝壑縱橫著也即將塌陷做一個永恒的墳墓。
不管怎樣,有人,便是此時對我最大的安慰。
但這種狂喜馬上就變了質——我看見了春霞——和那件青衣。
她向那老人所在之處飄去。
老人站了起來,看著朝自己飄過來的青衣。
春霞。
師父,雲飛。青衣帶我來的,我知道你在老槐樹下留下它,就是為了讓我找到它,就是為了讓它帶我來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