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巧羽找不到宋韻,她也失蹤了,連同她的父母,誰都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裏。
48小時後,警察開始展開調查。
七天,一無所獲。
六個人,仿佛在一夜之間,都從人間蒸發了。
這場離奇的失蹤案一下子轟動了全城。
周巧羽把眼睛都哭腫了——除了哭之外,她不知道還有什麼事可以做。
她請了假,回到家裏,把房間裏裏外外全部都打掃得幹幹淨淨,她要在這裏等她的家人回來。
白天,陳俊鬆常常請假過來陪她,但是到了夜裏,偌大的房間就會隻剩下她一個人,空蕩蕩包裹著她,黑夜漫漫,她打開了所有房間的燈,但是燈開得再多再亮,也無法代替她看不見的親人,隻會更加明白地通告她——他們不在這裏。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地過去。
她有時候甚至開始懷疑自己從未有過家人,他們不過是她幻想出來的產物。
周巧羽一直失眠。
可是這天夜裏,在吃下第三顆安眠藥後,她終於睡著了。
周巧羽做了一個夢,她夢見父親在說話。
他好像在一個很狹小的空間裏,他在抱怨:“好——悶——啊!好——擠——啊!”
他的聲音似乎在冰水裏凍過,緩慢得接近凝固。
周巧羽驚醒過來,一摸,全身都是冷汗。
包括手心,手上的皮疹還沒好,現在被汗水一浸,更加癢痛難忍。
清早,她打了電話給陳俊鬆,求他陪她去一趟蝶彩山。
周家和宋家剛在那裏買了一套酒店式公寓——用於度假——所有的一切變化,都是在他們去度假之後發生的。
現在是淡季,蝶彩山公寓酒店的入住率很低。
警察已經來過一次,兩家的公寓都是空的,他們當然不在那裏。
周巧羽和陳俊鬆走了進去。
這是一間死去的房子,壽命終止於主人離開的那一天,很明顯,他們再沒有回來。
周巧羽走進廚房。
窗戶沒有關好,風被縫隙打磨成一把利刃,割得人皮膚生痛。
她走過去,拉緊窗子,腳下踩到了什麼,發出“克嚓”一聲脆響。
周巧羽移開腳,看見一個黑乎乎橢圓形的東西,已經被她踏碎了一大半,她蹲下來,拿起那東西。
“是油炸蠶蛹。”陳俊鬆走到她的身邊說:“好東西。”
“油炸蠶蛹?”周巧羽很快辨別出了蟲蛹的輪廓,覺得胃裏一陣惡心,連忙脫手丟開那東西。
“高蛋白的,”陳俊鬆補充說:“蠶在結蛹前會蓄積大量的營養,因為蠶蛾口器會退化,不能吃任何食物,它們生活所需要的養分和能量全靠幼蟲時期的積累,但這些養分也就隻夠它們活三五天的,繁殖產卵結束後蠶蛾就會死去。蠶蛹這玩意兒在有些餐廳裏賣得超貴呢。”
周巧羽想起來陳俊鬆念的是生物係,籃球隻是他的副業。她同時也回憶起了在父親常常談起的童年往事裏,的確是有過油炸蠶蛹這麼一個名詞的,他對這東西似乎一直念念不忘,這個周末看來他一定是一償夙願了,可是看著手裏的黑乎乎的東西,她完全不能理解那種食欲——一種生物吞噬掉另一種生物——她隻覺得惡心。
“我打算在這裏住一晚。”周巧羽對陳俊鬆說:“你明天還要上課,不如先回去吧。”
“不。”陳俊鬆搖搖頭:“我要陪著你。”
周巧羽躺在床上,這套公寓不大,隻有一間臥室,陳俊鬆睡在客廳裏的沙發床上。
她聽見他的鼾聲,勻稱而健康,雖然隔了一道牆,但那始終是有人陪在身邊的感覺,她覺得這個夜裏,不再孤獨了,困意漸漸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