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臥室門緊關著,裏麵傳出父親的鼾聲。
“今天星期三啊,你們不上班嗎?”周巧羽含含糊糊地問。
李藝沒有回答,她一麵置若罔聞地翻著報紙,一麵把一塊餅幹塞進嘴裏去咀嚼。
周巧羽從衛生間出來,便走進了弟弟周峰的房間。
周峰居然也沒有去上學,他正在上網。
屏幕上現出一隻色彩斑斕的大蝴蝶。
“哎!”周巧羽伸出手在周峰的後腦勺上輕拍了一下:“小小年紀不學好,逃課啊?”
周峰卻像被馬蜂紮了一般,騰地一下子跳了起來,直直地瞪著周巧羽,語速卻十分緩慢:“不——要——再——碰——我。”
他的眼裏充滿了嫌惡和厭憎,平日裏這個弟弟雖然調皮,可是對於姐姐還是服貼友好的,但現在,她看不到溫順,看不到熟識,甚至看不到親情——那根本不是一個八歲孩子應有的眼神!
這種眼光竟和那天宋韻眼裏的如出一轍
周巧羽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晚餐比午餐還要豐盛。
碟子重著碟子,香味四溢。
然而餐桌上依然沒有一個人說話,大家都安靜地進食,那三位尤其神情肅穆,似乎這是一種神聖不可侵犯的儀式,於是周巧羽不僅失去了開玩笑的心情,她連胃口也一起失去了,她隻匆忙吃了一碗飯便悶悶不樂地返回了自己的房間。
她離開時覺得自己的背上一直停留著三個人的目光,那目光竟沉重如巨石,壓得她直不起腰來。
周巧羽失眠了。
秒針在滴滴答答聲中囂張地將時間從她的枕畔帶走,已經是淩晨三點了,可是她還是睡不著,她翻了個身,又翻了個身,蒙上頭,又露出頭,吐出一口氣,周巧羽瞪大眼睛看著白色的霧氣消散……
黑夜與安靜讓聽覺變得十分敏感。
風從窗口溜過去,撥拉了一下陽台上未收的衣服,樓上有斷斷續續的水滴到雨蓬上,不知道是空調還是花盆在漏水,除此之外,隱約聽見塑料袋在“克拉克拉”地作響,緊接著又有一些說不出是什麼的聲音從客廳裏傳過來,咿咿吱吱,好像有老鼠在咬東西,周巧羽立即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想起老鼠那骨碌碌的小眼睛,還有那排尖利的小牙,小牙咬在塑料袋上,小牙咬在肉裏……
她忽然記起來,她還沒有聽見李藝收拾碗筷的聲音,甚至下午她吃的那些零食也都還堆在茶幾上,是不是這些招老鼠了?
聲響還在繼續,大大咧咧,有條不紊的,周巧羽躡手躡腳地爬起來,隨手拿起了自己的羽毛球拍,她走到門口,悄悄地將門隙開了一道縫……
她瞪大眼,餐桌旁赫然坐著三個人!
盡管看不清楚樣子,但她還是立即就從模模糊糊的輪廓中辨認出來,那是她最親的家人。
他們正在黑暗中吃著桌上的東西。
“你們,你們在幹什麼?”
其中一個黑影回過頭來,緩緩地說:“都餓了,在吃夜宵。”
說話的人是她的父親周濤宏。
“你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周巧羽的聲音裏已經帶了哭腔,她覺得一切都不對勁,可又不知道到底那裏不對勁,她顫巍巍地問:“你們怎麼了?”
“沒——事——,去——睡——吧——”
周濤宏說話的速度越來越慢,而且輕飄飄的仿佛沒有支點。
周巧羽渾身一激靈,“啪”地一聲關上了門。
她哆哆嗦嗦地爬上床,外麵咀嚼食物的聲音清晰無比地鑽進來,彌散在四周:
咿咿吱吱咿咿吱吱咿咿吱吱……
周巧羽捂住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