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這就不用了,紫鵑梳頭的手藝也是極好的,還是請這位梳頭娘子去寶姐姐或者三妹妹四妹妹房裏吧。”銅鏡中的賈母笑容滿溢,卻讓黛玉感覺不到一絲的溫暖。
“先給你梳了,一會兒再去你三妹妹四妹妹那裏。至於寶姑娘,你薛姨媽另給她請了人,不用我們操心。玉兒快坐好了。”賈母說著,便示意後麵跟著的翡翠,捧了一個朱紅包金檀木箱子上前,接著道:“這些首飾還是你娘以前最愛戴的,玉兒看看可有喜歡的,就挑幾樣吧!”
黛玉越發地不喜賈母看向自己的目光,似乎自己就是一樣待價而沽的商品一般。她沉默著挑了幾樣,便任由那梳頭娘子幫她梳妝打扮起來。
及至坐上了往宮中的馬車,已經是辰時三刻了,其間她們不過匆匆吃了一點米粥,其餘的時間全用在梳妝之上。黛玉看了看同車而坐,同樣盛裝的惜春,不由苦笑了一笑。不過是一場賞花宴,這樣的宮宴皇後娘娘一年少也要置辦十多次,若是每次都邀請府中的女孩兒們,為了置辦這些衣服首飾,怕不要花空了整個榮國府?
“林姐姐是否也覺得老太太她們太過看重這場賞花宴了。其實……又何必擺這麼大排場?”許是看到了黛玉眼中的那抹嘲諷,惜春也是一哂,探春曾經管家,和她們說起過府中虧空,明明偌大的榮國府如今不過是個空架子,卻還偏偏要擺這麼大的排場,臉麵就真的這麼重要嗎?
僅僅是為了國公府的排場嗎?黛玉心中卻有著另外一個答案,卻並不敢和惜春深言,她寧願是自己想錯了。
“這錦繡華服,不知道是多少女孩兒的向往。既然府中看重,我們也算是這場得了這場宮宴的益。”黛玉淡淡一笑,挑起的唇角說不出的諷刺。
“錦繡華服?”惜春輕哼了一聲,“在我眼中卻比不過緇衣鶴氅。宮宴榮寵,倒不如靜讀一卷太上黃庭。”
“哦?”黛玉挑眉,微帶驚訝,“四妹妹何時竟有了向佛之心?”想到昨日北靜王府之行,惜春還頗有幾分活潑之意。怎的不過一夜之間,竟然說出這般心灰意冷之言。
“惜春何曾向佛,隻是向往一清淨之地罷了。林姐姐,不知怎的,這次進宮,我總有種不祥的感覺。尤其是……”她看了黛玉一眼,欲言又止。
“尤其是看到寶玉懵懂的樣子,天天吵嚷著要出門的時候,對嗎?”黛玉知道她是顧念著自己與寶玉之間的感情,不肯當麵說起,因此自己說破。
惜春無言頷首。昨日她們和寶玉一起回去,寶玉又口口聲聲說起想去北靜王府,甚至想要和她們一起進宮去參加賞花宴,還說北靜王爺就經常參加此類的宮宴,大姐姐在宮裏,若是讓老太太和太太去求大姐姐,他必定也是能進宮的。如此就能見到更多的姐姐妹妹……惜春忽然覺得,這樣瞞著寶玉未必就是好事!她們那天就不該阻止黛玉說出真相來。若有一天寶玉之事敗落,榮國府大廈傾頽,那個隻有大門口的石獅子是幹淨的寧國府,她是絕對不會回去的。那又有哪裏是她的容身之地?也許,佛門淨地才是她最終的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