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陰沉。
沙塵亂舞,旗戈搖曳。殘騎鐵甲,鋪紅天涯。放眼望去,血與淚,在刀光劍影中分外閃爍。
一將成,萬骨枯。這是血的法則。
恍惚中厚重的馬蹄聲,不斷踐踏,踐踏……
天際升騰的狼煙,拚命想要遮住遠方的彩霞,就像一個父親,拚命護著自己的孩子。
雲王朝,一處極為清靜的園林。
古樹,新枝,石潭,舊水。長亭幽幽通竹林,待風來過,竹影徘徊。簌簌輕搖,落雪驚飛雀。
時入深冬,此園不見荒蕪,花自落,水自流,仿若與世隔絕的仙境,甚是奇特。
飄雪了。很白,很輕盈。
好似千萬梨花天上落,無聲無息,更是一片清靜。
不久,園林已是一片雪白,除了潺潺的溪水依舊送著落花與雪花向遠處流淌。
忽然,一陣悠悠的簫聲在園中輕輕響起,簫聲空遠,婉轉,如雪雀的明吟,如流水的泠泠,帶著淡淡的愁情。整個飛雪的園林,在這簫聲之下,竟顯得更加清靜。
古樹載細雪,是為空靈;流水送芬芳,是為空靈;簌簌潭上影,是為空靈……
良久,音律漸息。
古樹下,一位約莫十歲的小男孩輕輕倚坐,手中執有一支淡藍色的玉簫。想來那清靜的音律,便是源於此處。小男孩眼眸微閉,任由雪花落在發上,額間,稚嫩清秀的小臉上隱有一分俊逸。
“塵兒。”一道略顯低沉的聲音響起。古樹旁,不知何時已立著一位一身黑衫的中年男子。黑衫男子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劍眉星目,英俊而又含有幾分霸氣。
倚樹而坐的小男孩睜開明眸,轉過頭來,對著黑衫男子露齒一笑:“父王。”
這小男孩正是雲王朝的小太子,青塵,而黑衫男子,便是雲王朝的君主,青飛。
青飛微笑著點了點頭:“曲子不錯,什麼名字?我好像從未聽過。”
“這是我剛作的,”青塵小手撓了撓頭,“就叫《天涯決》吧。”
青飛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早已見怪不怪了,自己這兒子從小就對琴棋書畫展現出近乎妖異的天賦。一年前,青塵隨父親遊玩山水時,即興吹出了第一首簫曲,也算是名震了八方。隨後,便有越來越多的曲子,出手於這年幼的小太子。然而,青塵對這些名利並未表現出多少興趣,一如既往,他還是那樣清靜,淡然。
雖說整個天地間,以源力、靈力、武道最為重要與崇高,但青飛似乎並不為兒子不通其中而著急擔心。
《天涯決》?對於這個曲名青飛略感詫異,不過也並未多想,沉默了一會兒:“你以後也要開始著重於源力、靈力、武道的修煉,三者間你目前隻精通武道,另外兩個也不要荒廢了。日後,更要多多用心,作為男孩,是要有強大的實力,去頂天立地。”
青塵心頭一動,明澈的雙眼有些疑惑地看著父親。
“當然,”青飛一笑,“藝術,也要繼續精進。人生中難免有心緒不穩的時候,這就需要心靈的高雅來調節……”
青飛還要說下去,但青塵眼中已浮現一抹了然。平日裏,父親很少與自己談修煉,大多都是談論詩詞曲等,除了自己生來著迷的武道,靈力源力通常都不管不問,青塵有時也對此感到奇怪,但青飛總是笑著說,不急。而今日,青飛突然與青塵談起靈力源力,再聯想上近期王朝局勢,小太子很快就明白,父親這是在對自己進行囑咐。
眼見青飛還要說下去,青塵突然出聲:“父王,王朝守不住了嗎?”
青飛一頓,隨即輕輕一歎。
青塵見父親如此,心下便也確定,眼神也是一黯。
不知何時,父子二人肩上,已經積了一層雪花,微涼。
“我會殺光他們。”
沉默間,青塵小拳頭一握,突然道。
青飛一怔,不禁莞爾,或許,他隻是當作了孩童的戲言,並未放在心上。
“今天夜裏,我便讓你坤叔與鐵叔送你離開……”青飛抬起頭,手負於身後,望著漫天飛雪,“以後父……父親不在,要照顧好自己……”
小太子沉默了,低著頭,雙眸已盈了些淚水,不過並未落下。
青飛忽然低下頭,坐到青塵身旁,笑道:“臭小子,可別掉眼淚了,你以後好好修煉,咱們爺倆兒……還是可以再見的。”
青塵仍是不說話,青飛一歎,忽然從懷中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黑色小盒子,遞到青塵手中。
“這個盒子,你一定要收好,”青飛語氣突然變得鄭重起來,“將它視作性命一般珍重,萬萬不可弄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