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我們看著香推開j島的店門,進店後她明顯愣了一下,因為此時希爾已坐在那個靠窗的位子上,甚至比平時還早了一個鍾點。
香緩緩邁入j島。這時的j島已是座無虛席,而顧客們的談話聲也比平常響亮了一些。香穿過幾張桌子,雖說直盯著客人的臉看有些無禮,但她還是有些驚訝地發現,今天的在座者都麵露喜色。
那是喜色嗎?是我的錯覺嗎?
香的疑問在詹姆斯先生出現後得到了肯定。
“香,今天不用彈琴了。”
“為什麼,詹姆斯先生?”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j島之夜’,員工都不用上班。”
香回過頭看似乎在等待什麼的客人和一些她平時熟悉的服務員,以及他們每人麵前的一杯咖啡。
“他們是在等故事。”詹姆斯先生知道香在想什麼。
“故事?”
“是的。每年二月的第三個星期六是‘j島之夜’。在這個晚上,客人們聚在一起講故事,員工也可以參加。慢慢地,每年的這一天就成了j島最受老顧客們歡迎的一天了。因為在這一天晚上總有各種真實感人的故事——當然也可能是詼諧有趣的。經常有人建議我在一年中多加幾個‘j島之夜’,可正是由於一年中隻有這麼一個夜晚,人們才會格外珍惜它,在這一晚用心傾聽別人的故事,如果願意,也可以分享自己的故事,”詹姆斯先生停頓一下,瞧瞧正在仔細聽著的香,“怎樣?你也要講個故事嗎?時間差不多了,快開始了。”
“我?”香想了想,“我沒有故事。”這句話仿佛在哪裏說過。
詹姆斯先生笑笑,一手撫住香的一肩,讓她轉過身,邊向客人走去,邊輕輕將香推向座席過去。
香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眾人含著期望與溫暖的目光罩在身上,她已經不能再離開了。
“那麼現在,‘j島之夜’開始!”
眾人發出一陣驚喜的鼓掌聲。
“今晚,誰先講呢?蘭登先生(mr.landon),您又要起頭嗎?”詹姆斯先生歡快的聲音。
“今夜您先給我們講個故事吧,詹姆斯先生!很久沒有聽您講了!”旁邊一位中年男士,大概就是那位叫做蘭登的先生,笑著說。
詹姆斯先生坐下來,這時沒有人再說一句話,大家知道,j島的主人就要開始講故事了,這可不常見。
我想,隻要是j島的老主顧,就都不會忘記老蒂姆(oldtim)。在香之前,他在j島彈了十年的琴,是我們這裏工作時間最長的員工。
許多人知道,蒂姆並沒受過專業的鋼琴教育,可當時他是這裏最受歡迎的鋼琴師,甚至j島也因此在整個曼哈頓的無數家咖啡店中獨樹一帆,延續至今日,依然有這麼多老顧客惠顧。可時至現日,蒂姆卻已不在了。
那是二十年前,我的j島剛剛開張。曼哈頓的地租太貴,當時我隻租得起紐約市偏遠地區的一小塊店麵,也隻有少數員工,我甚至請不起鋼琴師。但我有一個信念,要把j島打造成一家與眾不同的咖啡店,有一天在紐約最繁華的曼哈頓區立下門牌。
那是一個下著暴雨的夜晚。j島很冷清。事實上,開業的一段時間內,j島的生意不如我的預期。
當晚,j島正放著舒曼(注:robertschumann(1810-1856),十九世紀上半葉德國音樂史上最突出的人物。德國著名作曲家、音樂評論家。他出生於德國茨維考城書商的家庭,從小喜愛音樂和文學。因家庭偏見,他年青時在大學學習法律,隻能業餘學習音樂。由於孜孜不倦的追求,以至於成為當地首屈一指的鋼琴家。)我知道這和通常咖啡店裏該放的音樂不符,但我喜歡舒曼的鋼琴曲。
我坐在靠窗的座位上,那首《夢幻》伴著外麵像溪水一樣的雨水從天上流到窗上。
這時,我突然發現,窗外屋簷下坐著一個人。下著這樣的傾盆大雨,有誰這麼晚還不回家,是個可憐的孩子嗎?想到這裏我就出去想把他引進來,在j島坐著休息一會也好。
我出了門,走到他身邊拍拍他的肩膀。他猛地抬起頭,臉上露出些許驚恐。
這時我才看清,他根本不是一個小孩,年紀要比我大得多。
“您為什麼不回家,在這兒坐著?是沒有傘嗎?”
“我……我沒有家。”
這時我意識到他也許是把這兒當成可以收留他的地方了。但我對最近一段時間來j島的不景氣隻字不提,想讓他先進店去暖暖身。
他仍然坐在地上不動,頭又低了下去:“我沒有錢,不能進去。”
你們知道,我有這個習慣:我想做的事,不允許別人拒絕。
所以我執意讓他進入j島,並遞給他一杯暖咖啡。他一直低著頭。
“您是偶爾這樣坐在j島門口嗎?”
“不是,”他等了很長一會兒才開口,“我已經來過許多次了,”頭依然沒有抬起來,“在晚上,在外麵,在窗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