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知遠對耶律德光的想法,猜測的很正確。耶律德光早就想要回到北方,之所以遲遲未歸,就是對著中原這片花花世界,實在是不願意放棄。曾經燕王趙延壽,發動遼國國內契丹和漢人高官,上表耶律德光,竟然要耶律德光立他趙延壽為太子!此事雖然被耶律德光給壓了下去,可耶律德光深知,趙延壽雖然也有能力,對他也是以父事之,從來都是一副聽話的樣子,但這個人野心勃勃,隻怕中原給了趙延壽,沒有能力也就算了,一旦他完全掌控了軍隊,隻怕不是石敬瑭,而是又一個石重貴!
眼看劉知遠沉默不語,劉承佑也漸漸不敢說話了。他不斷將目光投向楊邠,眼神當中的急切,似乎是實質一般。
楊邠站了起來,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禮:“太尉!”
劉知遠對楊邠曆來優容,一看是他,收了收心神,對著他點點頭。
楊邠得到了劉知遠的示意,開始侃侃而談:“太尉,屬下以為,太尉所慮者,不是中原各鎮,而還是契丹!”
這句話說到了劉知遠的心裏,他終於開口了:“不錯。”
簡單的兩個字,卻給了楊邠莫大的信心。他繼續說道:“一旦契丹人走了,我等自然可以揮軍東進,直取開封府並非難事。隻是契丹人走得,便也能來得!”
“此次契丹人回到北方,雖然有著氣候難以適應,中原百姓揭竿而起等等原因,但他們終究是自行退走的,而非大敗塗地之後無奈撤走,其心氣仍在,對中原之軍隊,不複當年那般恐懼,加之燕雲險要之地在手,中原虛實盡知,他們雖然走了,但隨時可能回來!河北一馬平川,實在是契丹人進軍的最佳戰場,而太尉,並不願和前朝皇帝一般,媚事契丹!”
楊邠能夠成為劉知遠的心腹,除了對政事方麵頗有一手之外,便是對劉知遠的性格,知之甚深。這番話,直說得劉知遠頻頻點頭。
劉知遠站了起來,在諸位心腹的目光中走了幾步,隨後長歎一聲說道:“唉,的確如此。我等在河東,而不趁機圖謀中原,究其根本,是河東雖小,可處處險要,我等守得住。中原雖大,一馬平川,無險可守,拿得下,守不住,隨時可能被別人給拿走,要他何用?”
劉承佑再次站了起來:“父親,王將軍說的清楚,一路之上,僅劉將軍一人,便殺得遼國騎兵八十人大敗而逃,遼國的戰力雖強,可那是杜重威太軟,禁軍太弱!若是當年一戰,杜重威不降,十萬禁軍人人用命,契丹人雖然不說必敗,但起碼也要傷了元氣,隻怕沒有今日這般硬氣了。想我河東,在父王的經營下,百姓齊心,三軍用命,豈是禁軍之流能比擬的?山川之險固然重要,敢戰之士,才是稱霸天下的根基啊!”
劉承佑的一番話,讓劉知遠認真地看了看這個兒子,然後給了他一個滿意的微笑。頓時,得到了父親的褒獎的劉承佑,感覺渾身的骨頭都仿佛輕了四兩,心裏早就樂開了花。
隻是,沒等劉承佑高興完,史弘肇站了起來,直腸子的他絲毫沒有理會劉承佑的心理感受,而是直接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世子說的有道理,但是不對!”
劉承佑急了,一隻手直直指著史弘肇,正要張嘴痛斥,卻看到劉知遠對著他一擺手,隨後說道:“承佑小兒之言,史將軍不要當真。如今正是我河東之大事,史將軍,眾位,還請直言相告。”
史弘肇並不理會氣急敗壞的劉承佑,拱手說道:“主公,方才世子所言,有理,隻是就說我河東,勇武如劉家兄弟的,又有幾人?列陣而戰,遼國人往往擺下輕騎,陣列不戰,隻是反複騷擾,我河東軍也並無什麼好的應對措施。此番中原被奪,我河東能保存的,是我河東之將士敢戰,更是河東的地勢險要,讓那耶律德光不敢來攻!”
“若是到了中原,自幽州以下,皆是一馬平川之地,正是契丹輕騎縱橫往來的戰場。若是開戰,那時我軍勝不能追,敗不能退,隻能任由契丹騎兵來往,到那時候,隻能退過黃河,憑河固守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