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地,真的沒關係嗎?”許洛楊有些震驚地看著寒懿行雲流水的舉動,在他的印象裏,總裁都是恨不得每天熬夜加班的。
因為他和寒懿不親的緣故,他很少看到寒懿工作的樣子,後者倒是帶他去遊樂場、動物園之類的地方更多一點。
所以他的猜測全都是依據他所常見的許氏總裁——許雅曼的母親,也就是他的外婆得來的。
“總裁是什麼?”寒懿笑道,“在你的認知裏,總裁就得扛起一個公司的事情嗎?”
許洛楊細細地回憶了一通:“可是婆婆在家裏辦公的時候總是在抱怨,哦,就是她新招的秘書,你知道她經常換秘書的,kitty每次都不知道規矩,不會直接把文件送去臥室。”
許洛楊口中的kitty就是他婆婆秘書的名字,因為人年紀大了,容易忘記事情,所以她總是會選擇一些比較方便的記憶方法:比如把常用的人用一個名字來稱呼。
“婆婆需要這麼操勞,是因為她不會禦下。”寒懿的音色冷淡,可是嘴角仍掛著笑意,“還記的老莫和小李嗎?”
許洛楊回想起那一天,點點頭。
那是他和蘇慕清第一次見麵的時候。
奇怪,現在居然也會把第一次相見作為回憶事件的時間軸了。
“總裁是一個公司的頭腦,而正因為如此,過分的操勞對於大腦來說——”寒懿握住許洛楊的手指,點了點他的太陽穴,“是沒有意義的。”
許洛楊有些懵懂,但是寒懿握住他的時候,他覺得很溫暖,是與蘇慕清牽他一塊時差不多的感覺,可是蘇慕清好像很溫暖一些。
而那個帶給他溫暖的人此刻,正躺在急診室裏,奄奄一息。
思及此,許洛楊的眼裏又湧上了淚。
“哭什麼。”寒懿看著眼前這張白白嫩嫩的小臉忽然變得皺皺巴巴,心中一鬆,伸手替他抹去方才落下還未幹透的淚,“你不是男子漢麼?”
“爹、爹地。”由於抽噎,許洛楊說話變得有點吃力,“你說,蘇姐姐和磊叔叔會不會好啊。”
寒懿笑道:“為什麼不會呢?”
“可是他們出了血,很多,很多。”他伸手比劃著,蓋在身上的風衣滑下一片衣角,露出許洛楊灰色的毛衣袖子,上麵沾染了血跡,有已經幹涸的,還有仍在流淌的。
“明明醫生伯伯已經說過了,要第一時間打救護車……”許洛楊的眼裏留下淚,抽噎變得更加明顯,“可我還是、還是忍不住叫他們。”
“忍不住叫他們的名字是嗎?”寒懿溫柔地替他拂去臉上的淚水,又將他的劉海撥向一邊,露出明亮而充盈著水汽的眼睛,“現在能冷靜下來嗎?”
如洪水決堤般,許洛楊的眼中流下更多的淚。
原本,如果寒懿繼續維持麵無表情和冷漠的形象,他是不會哭得這麼淒慘的,甚至有可能根本不會哭,可是偏偏今天的寒懿,較之以往,特別溫柔,也更有耐心。
這樣的溫柔,好像在幾年前,媽咪的病加重之後,就再也沒有體會過了。
許洛楊“哇”地一聲,將頭埋進寒懿的胸前,作為一個合格的繼承人,他是不被允許以這樣的軟弱示人的。
寒懿輕歎了口氣,抱住懷裏這個孩子。
劇烈的風裹挾著落葉,悄然劃過市立醫院的門。
林若言趕到醫院的時候,隻見到空蕩蕩的走廊。走廊的盡頭,是一個男人的身影,他的胸前抱著一個小孩,可是孩子卻沒有對他的到來表現出什麼動作來。
他睡著了。
不同於寒懿,林若言的臉上是鮮明的焦慮,還有一點憤怒。
他徑直走到寒懿的麵前,看著後者一如既往淡然的臉色,心頭的怒氣如火山噴發,根本來不及一點一點聚集能量,直接噴射出來,從他的喉嚨開始。
“你他媽的——”
話音未落,一隻拳頭已經衝向了寒懿姣好的臉。
寒懿對此並沒有什麼明顯的表現,林若言甚至能看到他露出了一抹笑容,說不清是無意還是嘲諷。
他微微偏過頭去,避開了林若言的拳頭。
拳風掠起他的碎發,使得他看上去愈發冷漠。
“哥!”林若彤的聲音幾乎和她的人同一時間趕到,“你幹嘛呢!”
“閉嘴!”林若言轉過頭,惡狠狠地向妹妹的方向砸了一拳。
林若彤嚇得花容失色,臉色蒼白。那個拳頭僅僅與她相隔幾厘米,重重地落在醫院的牆壁上,很快將牆壁染成一片紅色。
“哥、你,你出血了。”林若彤有些慌亂道,“我幫你擦一下。”
許是手上的痛提醒了林若言,他的神情裏摻上了一絲恍惚,連帶著人也有些恍惚起來。他沒有搭理林若彤,有些搖搖晃晃地走了兩步,坐在距離寒懿有相當長一段距離的椅子上。
顧不上手上的鮮血直流,林若言伸出手,緊緊捂住了自己的臉。
如果悲傷有氣息的話,那麼懊悔大概也有。
許洛楊被這動靜吵醒了,揉了揉眼睛,得到寒懿的安撫。
“再睡一會。”寒懿的聲音仍是如之前一般溫柔,“等你下次醒來,他們就出來了。”
低沉的聲音仿佛帶著特有的魔力,原本掙紮著要起身的許洛楊又再次陷入迷迷糊糊之中,半夢半醒間,聽見幾人的爭執。
“寒先生,寒磊怎麼樣?”林若彤焦急地上前問道,“是不是蘇慕清那個女人……”
話說到一半,她忽然噤聲,因為她看見林若言忽然抬起了頭,用一種極具威懾力的眼神看著她,這樣的眼神她曾經在另一個人的臉上見過,那是他們的父親在盛怒之下露出的表情。
“蘇慕清她……怎麼樣?”林若彤咽了咽口水,忽略掉自己忽然間增速的心跳,小心問道。
寒懿瞥了她一眼,抱著許洛楊徑直坐在了剛剛的位置上,顯然是不打算回答她的問題。
“林少,林小姐。”此時,沉寂已久的長廊裏終於有穿著白大褂的人出現在視線裏了,院長夾著文件夾,一路小跑著向幾人跑來,心頭卻在暗暗叫苦,不知急診室裏頭是什麼樣的人,竟然能惹來這兩尊大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