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不疼,娘不愛,薑家小二是孤兒;有人生,沒人養,薑家小二是乞丐。”
一個麵色蠟黃,蓬頭垢麵的女娃拎著豬草籃子走過這田間小路,她一身衣裳滿是補丁極不合身,就像是一大罩子套在身上似的,古怪醜陋,引得身後一群垂髫稚兒爭相調笑,
正值六月,初夏時節,黃昏日落,微風輕拂,愜意得很。忙活了一整日的老少爺們擦擦汗,聚集在樹蔭下,馬路牙子邊,三個一堆,五個一團的,嘮嘮嗑,等著婆娘孩兒送飯過來。
難得的閑暇時光,莊稼人無非就是說兩類事。一是道聽途說來的消息,哪裏發了大水,哪裏幹旱,這些都是莊稼漢們關心的頭等大事。二是孩子他娘做了什麼好吃食,繡了對鴛鴦……
六月人倍忙,丁壯在阡陌。婦姑荷簞食,童稚攜壺漿。
而那衣衫襤褸的薑小二對這一切充耳不聞,她關心的隻有下頓飯的著落。此時她正握緊手裏的籃子,急匆匆向著山坡上走去,這時間別人可以歇會兒再接著幹活,可她還得繼續把牛羊牽回去才能吃飯。
站在山坡高地,柔柔的風,長長的狗尾巴草,此時此地好時光,她沉浸其中,被這難得的閑適感染了,我何不好好睡會兒?
薑小二想著便坐下來靠著近旁一塊大石頭,懶懶地閉上了眼睛,休憩休憩。
“黴蛋兒,你來看這不是那薑小二,在這兒偷懶呢!”
“不就是那個乞兒。”那個被喚作黴蛋兒的小男孩嘴裏咬著狗尾巴草,眉梢輕挑,覺得夥伴有點少見多怪。
黴蛋兒看著她已然睡熟,吐掉嘴裏的狗尾草,朝著狗剩兒使了個眼色。
狗剩兒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躡手躡腳地往旁邊挪了幾步。
“砰——”黴蛋兒拿起一塊石頭就向她的額頭砸去。
“命中!”
他興奮地讚了一句,也不急著跑開,黑乎乎的臉上一對賊溜溜的眼睛盯著薑小二看。
“啊——”
結結實實地挨了這麼一下子,本來睡得就較淺的薑小二被疼痛驚醒了,回過神來,她站起來怒視著那砸她的黴蛋兒:“你很閑嗎?”
見著小乞兒的反應,狗剩兒和黴蛋兒的目的達成了,他們非但沒有跑開反而沒心沒肺地跳起來,朝著她直做鬼臉,嘴裏還對著她罵罵咧咧。
薑小二也不計較他們,自顧自地揉了揉揉額頭,衝他們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既然你們那麼閑,怎麼不去做點有意思的。”
“什麼是有意思的?”黴蛋兒無聊地向著遠處砸石頭。
“你跟這些死東西較什麼勁,可以去打鳥啊!”薑小二作出一副很有經驗的模樣。
黴蛋兒一聽就想是鬼話,周圍是空曠的高地,沒有樹木可棲,哪裏有鳥可打,就算是有飛過的,那也不可能打到。
便理直氣壯地說:“你就胡說八道,這裏根本沒有鳥。”
薑小二不理他,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放在手裏掂量了一下,覺得還挺稱手的,便把它在自己那破舊不堪的衣裳上擦了擦。
“講誰胡說八道呢,你給我睜大眼睛。”她趁其不注意將石頭舉起,看準目標,一擊即中。
“命中!”她抖抖肩,左手拎好籃子,右手牽好牛羊,轉身回去,看也不看亂作一團的兩人。
“啊——痛死我啦——啊——”
黴蛋兒發出一聲慘叫,雙手緊緊地捂住自己的下身,搖搖晃晃地蹲下去,幾近跌倒。
“哈哈哈,這可不就是鳥嗎?”
薑小二聽到意料之中的痛呼,笑聲蕩漾在高地上空,隨風飄到了黴蛋兒的耳裏。
一旁的狗剩兒哪裏會想到情況成了這個樣子,嚇得半死,手忙腳亂地扶著黴蛋兒往家的方向走。
黴蛋兒實在是走不起來,狗剩兒一路上半拖半拽才拉著他勉強前行。他連腳上娘親手織的草鞋掉了也沒管,任由路上石子雜草將腳板底磨出條條傷痕。
“娘啊!救救我!娘啊!疼死了!”
“你輕點兒啊!簡直要死啊!”
黴蛋兒一路上又是哭又是叫,還不忘說狠話,“薑小二,你等著,看我娘不撕了你的皮給小爺墊屁股……”
薑小二哼著歌,甩著頭,好不痛快。這黴蛋兒平日裏橫行霸道,是最沒出息喜歡仗勢欺人,這次稍微給他點顏色看看,教他以後收斂些。
可惜,他娘倒是真難對付,這回兒子吃了這麼大一個虧,指不定怎麼鬧呢。
她想到雇傭她的一對夫妻,尖酸刻薄斤斤計較,要是他娘找來這一關怕是難過嘍,薑小二搖搖頭,管他呢,都是他自找的。
薑小二就是個孤兒,沒人知道她從哪兒來,好像就是有一天她突然出現在了蒲山鎮,像個小乞丐似的,到處流浪。幫這裏的莊稼人幹些農活,也不要錢,管個吃住就行了。
後來一對夫妻長久地雇傭了她,夫妻倆是出了名的鐵公雞一毛不拔,男的是個結巴,妻管嚴,女的脾氣火爆,一點就燃。
那麼她的生活就可想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