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斑斕的城市,是無盡欲求的載體,而不安,正如即將被吞噬的殘月,伴隨瑟瑟晚風,若隱若現。
樹梢在風的輕撫下,發出淅淅瀝瀝的吟唱,李臨風張開手,有風滑過他的指間,一隻枯敗的樹葉在空中打了一個旋兒,貼在了他的手心裏,然後咻的一下又飛走了。
李臨風吹著口哨上了人行天橋,昏黃的燈光下,他的一雙桃花眼格外引人注目,瀲灩多情,似是有繾綣情深。
他打了一個飽嗝,酒氣混合著渾身的酸腐味道彌漫開來,隨後拿出一支煙叼在嘴裏,上下其手尋找打火機,卻一無所獲。
“找火?我這有。”
“叮”的一聲,一隻有紋身的大手點燃打火機伸了過來,李臨風趕緊湊上去把煙點燃。
“多謝,多謝。”
說完多謝再抬頭看時,李臨風的臉色瞬間一僵,他轉身就想跑,卻發現為時已晚,身後不遠處已經站了好幾個身材彪悍的男人。
“泰哥,這麼巧!”
李臨風假笑著說道。
“是啊,是挺巧!”
叫泰哥的人,也就是給李臨風點煙的人,他一隻手收起打火機,另一隻手藏在背後,緩緩上前。
李臨風摸爬滾打這麼多年,猜到了他手上拿的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連連後退,賠笑著道:“泰哥,有話好好說,有話……”
話還沒說完,泰哥抽手就是一揮,手中的啤酒瓶狠狠地砸在李臨風的額頭上,“砰”的一聲,啤酒瓶碎裂,隻剩下上半截還在泰哥的手中。
李臨風慘叫一聲跪倒在地,泰哥半蹲下來嘴角一抽:“李臨風,我的瘋子哥,欠我的二十萬,什麼時候還?”
李臨風強忍著疼痛:“三天,泰哥,三天,我肯定還給你。”
“哥幾個,讓他長長記性!”
泰哥起身讓到一邊,七八個壯漢蜂擁而上,對著李臨風一陣拳打腳踢,李臨風雙手抱著頭蜷縮在地上,仿佛已經習慣了這拳腳的洗禮。
一支煙抽完,泰哥用皮靴狠狠地踩滅煙頭,道:“好了好了,別打死了,打死了上哪收錢去。”
眾人這才停了下來,泰哥上前道:“再給你三天時間,三天之後再不還錢,就別怪我不仗義,我估計你的眼角膜,你的心肝脾肺腎什麼的,也能賣幾個錢!”
李臨風戰戰兢兢地道:“我知道,我知道……”
泰哥又點燃一支煙,吸了一口之後遞給李臨風,李臨風頭破血流,頭也不敢抬,直到泰哥把煙硬塞到他嘴裏,他才微微張開嘴唇叼著。
“啪”的一聲,泰哥一耳光扇了過去,聲音清脆,不過不太悅耳。
泰哥甩了甩手:“次奧,讓你抽你丫還真抽啊,今天天這麼熱,請你喝點啤酒?”
“不用,不用,不用!”
李臨風連說三個不用,但似乎不太管用。
幾個壯漢奸笑著紛紛拉開褲子的拉鏈,對著李臨風,幾股指頭粗的水柱飛流直下,淋在李臨風的身上。
那幾股帶著餘溫的水柱確實散發著淡淡的啤酒味。
泰哥壞笑著道:“我警告你啊,別想跑,你那點底我全都知道,你要是敢跑,我可不會像今天這麼客氣!”
泰哥說完,帶著一行人一路嬉鬧著遠去,李臨風支起身體,靠著人行天橋的欄杆坐下,鮮血從他捂著額頭的指間流了出來。
李臨風深吸了一口煙,嘴裏吐出一圈煙霧。借的時候是兩萬,沒幾個月滾成了二十萬,這群高利貸簡直就是吸血的螞蟥。
這一劫雖然沒躲過去,但好歹是暫時過去了。
已是深夜,醫院牆上的掛鍾,滴答滴答,不為任何人和事所停留和牽絆,自顧地轉著圈。
“啊,輕點,你就不能溫柔點嗎?”
李臨風坐在凳子上,白彬穿著護士裝,正用鑷子夾著棉花球給他的額頭消毒。受了這麼重的傷,他還不老實,眼睛時不時瞟不該瞟的地方。
白彬生氣的時候,眉心會輕輕地蹙起,讓人恨不得撫平她的眉頭,一雙杏眸彎彎,眼波婉轉,她的櫻花粉唇微微嘟著:“瞎看什麼,活該,疼死你!說吧,這次又惹上誰了?”
李臨風傷成這樣,還不忘打情罵俏:“我要是死了,你就要守活寡了。沒事,你放心吧,我自己能搞定。”
白彬轉身整理著醫藥箱:“大晚上的還見紅,你這來的也不規律啊,以前是一個月來一回,最近來的是不是有點勤了?”
李臨風聽懂了白彬的話外之意,回道:“你說你,當初學什麼不好,非要學人家當護士,在醫院被人帶壞了吧!”
白彬雙手環抱,望著李臨風道:“你還好意思說我?咱倆認識二十多年了,你看看你自己,混成什麼樣了?說吧,到底出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