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是我對不起你,也罷,我死後,你便忘了我吧。
——澤淺
我放下茶盞,這故事委實悲了些,可那又如何,來畫皮的,哪個的故事不是悲的?
“明日將王後的屍身送來即可,三日後來取,報酬取得那天結也可以。隻是切記,畫出來的王後,雖有活人時候的記憶,卻到底是一張白紙。害怕雨淋很正常。”
隻不過這紙較平常的不一般罷了。
武商手撫著腰間的一把匕首,眸有些若有所思。
“聽聞早先的緋白館主白河曾有法子讓畫出來的人皮水火不侵,模樣更是逼真,既然白河是館主的師父,那麼自然……”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我給打斷了。
“人還是不要太過貪心,否則得不償失。”
是有法子不錯,隻不過這法子還輪不著這些爾爾之人用。
“館主,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你就不怕我讓你這緋白館在這個世間消失。”
他所要的不多,隻是一個她而已。
我笑,師父還在世的時候,比他這還要厲害的威脅我都聽過,又怎會害怕。
“緋白館能存留上百年,你以為它連皇帝都會怕?”
館中機關重重,若是沒有我的帶領,想要出去,難於登天。
武商是個聰明人,他知道該怎麼做。
“是我打擾館主了,女人的屍身我明日便會送來。”
我見他說完,直接將他領了出去,關上了緋白館的大門。
辛王後的屍身送來的時候,已是白骨森森,要在白骨上畫皮我還是頭一次,先前我隻做過在人皮上嚐試著補皮,白骨上畫皮是師傅做得,雖說師傅是教過我,但頭一次做,還是耗費了許多力氣。
給辛王後畫完皮後,我整整睡了一日光陰。
醒來時,雕花窗外已經是黃昏了,今日的夕陽較往日不同,淡紅色的飄渺雲彩依在微藍天空中,讓人不由心生歡喜。
給老夥計澆了些水,我便出了緋白館。
鬧巷的最東邊兒,有一個小夜市兒,一到晚上就會販賣各種各樣的吃食兒,師傅還在時,我總偷偷的去嚐鮮,每每挨罵,總理直氣壯的說:“師傅,我這是替您招攬生意。”
遞給小販些碎銀子,我準備拿著剛買的玫瑰糕回緋白館。
“聽說了嗎,將丈夫告上衙門的才女泉螢出獄了!”
這話一出,小攤販兒主的攤子前立馬圍了一圈子的人。
“泉螢這是告贏了?”
“可不,封塵買官的事實落定,流放了。”
也不知道誰在人群中哀歎了一聲。
“要說這泉螢也是苦命人,原本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嫁給了嵩朝大官兒的兒子澤淺,後來大官兒遭人陷害,他丈夫又因失職心中羞愧,病死了。好不容易這又嫁人了,誰料封塵隻不過是貪圖澤淺為其留下來的金石書畫,不僅如此,喝醉了酒還會家暴泉螢,你說說,這有才又有什麼用?有名氣又有什麼用,如今還不是落到如此地步?自己過得還不如我家婆娘呢。”
我湊近人群,詢了一人:“那泉螢現在在何處?”
“她剛剛出獄,現下應該還在衙門所處的那條街吧,你若是找她,可以去碰碰運氣。”
“謝謝您。”
將玫瑰糕遞給那人,我直接朝著衙門走去。
果然,方才那大哥說的是對的,剛到衙門那條街,我就看到一女子一人搖搖晃晃地走著,偶爾有風吹過,卷起青石板上枯黃的碎葉,整個人,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哪裏還有嵩朝才女的氣質。
“姑娘,這麼晚一人行走在此,可有家人來接?夜晚風涼,還是小心些好。”
我走近她。
她抬眸望我,明眸灰暗,連星光都不曾進入。
“家人?”她笑:“嗬~家都破了,哪裏來的家人。”
如今,她已經如那離了根的浮萍,飄搖無依。
“家破了,也應該有個可棲身之所,有的人,雖已不在,但留下的回憶還在。”
這話,我也不知道是給她說,還是向我說。
“回憶也不過是淒苦,想來我這一生本就淒苦,那個地方,還不如不回去。”
“緋白館也就我一人,姑娘若是現下無事,可否同我去喝一杯茶,人生苦短,有些事情,說出來,未必是壞事,如何?”
那灰色的眸子望向天空,有些呆怔,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再回眸,她看我一眼:“好。”
緋白館內,茶已然煮好,伴著茶香,一個甜中帶澀的故事浮現眼前。
……
那是一年冬,剛剛下完雪的庭院,下人正忙著掛今日過節要用到的紅燈籠,今天又是一年一度的元宵節。
“霖之,今兒怎麼這般熱鬧?”
閨房內,泉螢坐在梳妝鏡前,任由霖之為自己打理著青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