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卷殘雲,烈焰冉冉穿透顫抖的身軀,架起的幹柴伴隨著一陣歡呼聲燃起一堆烈火,越燒越旺,染紅了半邊天,烤熱了一群看客。
被架起的女子一開始還拚命地掙紮,吱溜吱溜搖擺的火架子卻沒有一點鬆動的跡象。
“實在對抗不過,那就認命吧!”那坐在高台的判官笑盈盈地大聲喊道,生怕被那火嘯聲圍裹著的女子聽不見。
“可惜啊可惜,善無好報,惡任逍遙啊。”一個頂著白發的老漢一邊擠出擁擠的人群一邊搖頭歎息。
被捆綁的女子名叫“倪姬”,是一大戶之女。此刻她不再掙紮,隻恨不能早點看清負心漢和那假姐妹的嘴臉,現在不僅沒有機會跳黃河,就連遭受“活焚”的酷刑也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
悔不該當初太仁慈,還信了那一世的海誓山盟和姐妹情深。這一世注定悲慘結局,如果真有投胎轉世一說,她不會再是一個任人摸捏的軟柿子,說到底,慈悲也是有底線的。臨死的這一刻,她才恍然大悟。
火光之外是熱鬧的喧囂,似乎看不到一點點悲憫。被熊熊烈火包裹的身軀漸漸冷卻,漸漸遠離了喧囂,靜靜地,靜靜地,清風拂麵,似乎已經脫離了紅塵苦海。
伴隨著一陣清脆的哐哐裂響,火架子轟然垮塌,看不清那綁在火架子上的女子是否已是一堆白骨還是一堆灰燼。總之,這世間已經是哭聲、罵聲、歡呼聲交雜於耳,頃刻之後,一切又平靜下來,似乎什麼也沒有發生。
霓姬回望著那堆圍困在火光中的孤零零的白骨,搖頭歎息道,“哎,真可憐!”
“那個人就是你。”
一個全身白布包裹的怪人,頭頂尖白帽,帽子上清晰地寫著“一見生財”四個字,麵色蒼白,卻總是一副笑臉盈盈的樣子,吐著長舌頭,說話結結巴巴。
霓姬忽地瞪大了眼,眨巴了兩下,看著眼前的怪人,試圖讓疼痛來區分真實與幻境,卻發現腳底死沉死沉的,雙手不能動彈。
周圍的花朵是枯萎而衰敗的,死寂遍野,冷風颼颼,與那熊熊烈火和嘈雜的喧囂比起來毫無生氣。難道這裏是陰曹地府?
“怎麼可能?我這不是活著好好的嗎?你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快放開我!”霓姬試圖掙脫身上的鐵鏈子,這種被捆綁的不適感她已經嚐試過了,不管現在是人間還是地獄,反抗是她第一反應。
“現在你信了?”一隻手緩緩穿透她的身體,兩張麵容猙獰的鬼臉唰地逼近。
霓姬恐慌又失望地趔趄著倒退了兩步,這才看清楚靠近的另一張鬼臉頭頂著一頂高尖黑帽,帽子上赫然寫著“天下太平”四個字,全身烏漆墨黑,和剛才那個怪物一黑一白簡直是絕配。
半晌,霓姬前仰後合地哈哈大笑起來,不肯相信這番鬼話。“你們是變戲法的吧?我霓姬什麼戲台子沒見過?就第一次見你們這樣的,怪模怪樣挺有意思。”
“嚴肅點!”黑白無常氣得兩相對視,異口同聲道。第一次遇見這種在去閻王殿路上還笑得出來的鬼魂,興是一種超脫?
“你們都扮演的是什麼角色?是在綁架我的劫匪?還是什麼妖魔鬼怪?”霓姬固執地柳眉上翹,做鬼也這般迷人。
“我們是鬼差,黑白無常。”白無常伸長舌頭,飄出來的話直在陰風裏打顫,似乎對眼前鮮有嬌媚的女鬼產生了些許憐憫。
霓姬歪著腦袋又聲聲笑了起來,白無常說話的表情哪裏像鬼差,嘴角明明上翹,不是在做鬼臉是做什麼,難道是逗我玩?
“你說什麼?”白無常逼近兩隻無光的冷眼,吃力而恐怖的神態倒是非常像是裝出來的。
原來這兩隻怪物還會讀心術,霓姬隻好悻悻地暫時閉上了嘴巴,不過心裏的嘴是無法閉上的。
陰間的路上森冷得可怕,沒有陽光的照射,所以就沒有新鮮的活物。
“哎喲,哎喲...”倪姬突然坐在地上,幡然醒悟般大叫。
“你給我安靜點!”黑無常猙獰著兩隻黑洞洞的眼睛,高舉哭喪棒,兩顆骷髏頭頓時也猙獰著晃蕩起來,被黑布條固定的腿骨直顫抖,鈴鈴當當的聲音回響在靜幽的鬼道上。
“在陰間,你是不會被任何物體傷害的,所以你裝腔'哎喲'是很容易被識破的,還會遭來眾鬼的嘲笑,即使有小鬼故意使壞,也不可能傷害你,因為隻有到了地府你才會享受到魂鞭,隻有在那裏你才會被折磨得不想做鬼。而現在,你還沒有資格享受那種痛苦。”白無常冷靜地科普著,嘴角揚起專家級別的得意,抖動著晃來晃去的長舌頭。
“想必是吊死鬼升級當差?樣子醜死了,有這行頭還真是走運。”霓姬根本就沒有仔細聽白無常的解釋,倒是一臉嫌棄地偷瞄著另一隻鬼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