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刮著碎雪,青磚結上了霜。
陌家將軍府,一位年過六十的老婦拄著根拐杖,領著數十個家丁齊站在門口。
她們身穿著白色孝服,連帶著府外的燈籠也掛著褪色的白。
低沉,窒息的壓抑。
車輪駛過雪地發出吱呀聲響,不遠處,有一輛簡單樸素的馬車徐徐行駛而來。
眾人神色微緊,看了過去。
馬車在將軍府的門口停下,幔簾被撩起,一位年僅十七歲的羸弱少年緩慢地走下馬車,他一身白色喪服,手中捧著靈牌,走到老婦身邊,啞聲說了句,“祖母,我帶爹,娘,妹妹。回來看你了。”
“啪。”圍聚的人群中,不知是誰拿著顆雞蛋重重地砸在他頭上,然後就是爛葉,石頭,各種各樣的垃圾鋪天蓋地地朝他砸了過去。
四周七嘴八舌的聲音響了起來。
“真是不要臉,居然還有臉回京!”
“十萬大軍全軍覆沒,沒留下一個活口。你怎麼就不去死呢!”
“原本是勝券在握,就是你們陌家行軍不當,才導致我丈夫跟兒子死了。”
一個婦人哭喊地衝了過來,站在少年身邊的婢女上前正要攔下她,少年輕抬手,婢女退下。
婦人緊攥住他的衣襟,痛恨地喊著,“陌宸,你賠我丈夫兒子的命,你賠我丈夫兒子的命……”
少年單薄削瘦的身軀搖搖欲墜,好像隨時都要倒下去。他蒼白著小臉,痛苦地閉上眼,啞聲說了句,“抱歉。”
“啪!”那婦人用力地甩了他一耳光,撕心裂肺地拉扯著他的衣襟,哭喊著,“道歉有什麼?我兒子,我丈夫回不來了,徹底回不來了……”
那不甘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陌宸,所有人都死了,你憑什麼還活得好好的。”
“你還我親人命來。”
“我聽說你們陌家跟那些韃子暗中來往,你們是不是早就串通好了的?”
仿佛被戳到了什麼痛處,那緊闔著雙目的少年霎時睜開了眼,冷冷道,“住口。”
他身形如浮影掠過,狠狠地掐住了說那話男子的脖頸,脫口而出的聲音,一字一句,幾乎啜血,“我們陌家的人各個頭頂天,腳頂地,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國家,百姓的事情。”
“要是沒有,為什麼那些韃子會憑借一萬人,短短一夜之間滅了整整十萬大軍?長驅直入,把你們逼得潰不成軍。毫無還手之力。”
那男子痛恨地瞪著他,“將在軍在。軍亡將亡。你要是真的問心無愧,現在就給我自盡在你家門前,這樣才得起那些死去的將士,才對得起你頭頂上那清正廉明這四個字。”
周圍的人群又騷動了起來。
“就是,有本事死啊!為什麼不死。”
“說到底還不是貪生怕死。”
“呸,真是惡心。”
陌宸眼睛泛出血紅,聽著周遭的百姓你一言我一語,她狠狠地推開攥住的那人,伸手往旁邊婢女手中緊握的長劍一拔,“錚”地一聲,狠狠地擲在了旁邊的石獅上。
在場的眾人被嚇了一跳,紛紛停下了聲音。
陌宸絕美精致的臉泛出決絕之色,看著在場的眾人,寒聲道,“這件事,我們陌家問心無愧。事情的來龍去脈我會全部秉承當今皇上,是忠是奸,當今聖上自有定奪。輪不到你們妄下定論。誰若再敢誹謗我們陌家名聲,殺無赦。”
白色衣袂一蕩,陌宸大步走進將軍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