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斷定若如了要叫柏舟與自己相見, 必定今夜或者明晚仍會叫她那眼線給自己遞條子, 她如今最懷疑的是綺之, 所以入夜便仍叫綺之在地上□□, 自己仍然警醒著假寐。
一夜熬到天明, 這夜她倒是十分清醒, 直到四更雞叫才熬不住略困了一覺。而綺之一夜呼吸均勻也並無異常動靜。她起身後特意將整個書案檢視了一遍, 並未見有如了遞來的紙條。
她熬了一夜,到家塾自然仍是哈欠連天。楊夫子早通過品姝知道這是唐府姑奶奶府上失恃的孤女,恰又磕壞腦子失了記憶, 昨日見她心神不寧提醒過一次,今天見她還是如此,索性也不肯再管她, 由教韓覃自己在課堂上胡思亂想打哈欠。
至晚有了還書的由頭, 韓覃吃罷飯也不陪唐老夫人閑話,抱了那本《三國誌演義》便往籍樓而去。
唐逸還有功課要做, 此時正盤腿坐在一樓大廳中的蒲團上寫字。他見韓覃進來便將筆丟進筆洗中, 把她懷中那《三國演義誌》放回原位, 才帶韓覃上樓。
兩人仍在窗前坐定, 韓覃仍是盯著敘茶小居。
“人都找好了?”韓覃問道。
唐逸點頭:“找好了, 我同學毛通的父親毛其順在錦衣衛做鎮撫使, 找的全是錦衣衛中最好的校尉,對付幾十個人都不成問題。”
韓覃道:“我如今還不知明天會在那裏與他們相見,或者今夜會有消息, 你明早能不能來我敘茶小居一趟?”
唐逸也知從韓覃口中再難問出什麼來, 點頭道:“好,我明早必來。”
次日一早,因她今日要出府,這院子裏又要大修整,綺之帶著幾個小丫頭替她梳洗罷後便裏外忙碌了起來。韓覃在房中略挑了幾口廚房送來的花餡小餃,又喝了幾口生滾粥,便出門在敘茶小居外等唐逸。
唐逸畢竟也才是個十歲的孩子,雖他自幼心機深沉,但畢竟還是頭一回逃課,早起臉上便帶著些不安:“現在可能告訴我該怎麼做?”
韓覃帶他到四壁無人的後院大穿堂上站了才道:“我這邊仍然沒有得到絲毫信息,也不知他們那邊是怎麼安排的。我如今隻能告訴你,你一路遠遠跟著我,從一出府門,一路必得要一眼不眨跟著我的車子,到繡莊也要跟著。到時候會有個小尼姑,不,或者她會扮成一個平常婦人模樣,然後抱一個孩子到我跟前來,你到時候一定要帶人替我把那個孩子搶回來。”
她形容柏舟的樣子:“孩子三歲多,很瘦小,額頭上有一道很寬的傷疤,右手有六指,要細看才能瞧見。見到他的一刻我必定會大喊一聲柏舟,到時候你就帶人來抓,一定一定要把孩子給我搶回來。”
才送走唐逸,待夏奴提著包袱皮出門時,二少奶奶寇氏也來了。她遠遠就笑著說:“我替你套好了車,又安排了兩個外院的婆子相陪,也吩咐了車夫不必趕時間,叫他繞道帶你好好逛一逛,午飯我亦安排在綢緞莊,等你吃完了慢慢選過衣料,好好逛上一回再回府,可好?”
韓覃很羨慕這小婦人治家理事的本領,由衷讚道:“二表哥娶得二嫂,真是房賢妻。”
唐府中能一府和樂,於這小婦人的努力全然分不開。
韓覃此時疑心如了是不是改了主意不想叫自己見柏舟,或者自己這兩日的警醒驚動了那內應叫她來不及向自己提供具體該在那裏見柏舟。她心事重重的跪坐在車中,夏奴也不常出府,又寇氏吩咐過要叫韓覃好好逛逛,便索性將馬車一側的窗子扣起掛在內壁上,一路指指點點:“這們這西直門內五坊,這是鹹宜坊!往下是阜財坊……”
再往前,就是曾經韓覃的家了。隱隱仍是翹角飛簷的高高府第,韓府一府覆滅,如今也不知那府第歸了誰人。
韓覃方才上車時四顧未見唐逸的身影,此時叫夏奴聒躁的煩不勝煩,又四顧仍沒有唐逸在後跟著。便又掀了左側簾子往望。唐逸果然在左側不遠處的街上走著,他隻怕早起就未去學堂,此時穿著件小書僮們常穿的粗青布大襟束腰半長衣,下麵一條灰褲子總著腳,倒是個形樣維肖的小書童。
他本也一直盯著唐府的馬車,見韓覃撩簾看自己,揚大拇指往後指了指,韓覃順他目光望後麵,目所能及之處幾個身形高大的黑衣漢子抱臂而行,目光亦不時的望著唐逸。
有這樣幾個人,到時候就不信她如了有翻天的本事。
若以平常心論,此事韓覃該求傅臨玉來幫自己,但韓覃心中對傅臨玉有些懷疑,怕他跟如了也是一夥的,所以此時雖然叫他來障眼,卻不打算叫他替自己搶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