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 18
侯伯·馬洛一麵不耐煩地踱步,一麵翻閱手中許多份報告。當了兩年市長,他變得比較能待在室內,比較溫和圓滑,也比較有耐心。然而,他卻始終沒有培養出對政府公文的興趣,一看到這些官樣文章就頭痛。
傑爾問:“我們損失多少艘星艦?”
“四艘困在地麵,兩艘目前下落不明,其餘的據報都還平安。”馬洛喃喃道,“我們應該做得更好,但這隻不過是一點輕傷。”
沒有聽到對方答話,馬洛抬起頭來。“你在擔心什麼事嗎?”
“我希望瑟特會過來。”傑爾幾乎是答非所問。
“喔,對啊,我們可以讓他再為我們上一堂內政課。”
“不,不要。”傑爾吼道,“馬洛,你也太固執了。對外事務你事必躬親,巨細靡遺,可是對於母星上發生的事,你卻從來沒有關心過。”
“嗯,那是你的差事吧?我任命你當教育兼宣傳部長是幹什麼的?”
“照你這種合作態度,你的這項任命顯然是想讓我早日慘死。去年一整年,我在你耳邊不停嘮叨,提醒你注意瑟特和他的基本教義派,他們變得越來越危險。如果瑟特強行要求舉行特別投票將你罷免,你的因應對策是什麼?”
“我承認,根本沒有對策。”
“而你昨晚的演說,等於是把這個選舉恭敬地交到瑟特手上。你有必要做得那麼直率嗎?”
“難道我不是在搶瑟特的風頭嗎?”
“不,”傑爾激動地說,“你這樣做不是在搶風頭。你宣稱預見了一切,卻從未解釋為何在過去三年間,你對科瑞爾實施的貿易政策讓他們占盡便宜。你對這場戰爭的唯一戰略,就是不戰而退。你放棄了科瑞爾附近星區每一個貿易機會;你公開宣布戰爭進入膠著狀態;你承諾不會主動出擊,甚至將來也不會。銀河啊,馬洛,你要我怎麼收拾殘局?”
“這樣做缺乏魅力嗎?”
“缺乏對群眾情緒的煽動力。”
“一回事嘛。”
“馬洛,醒醒吧。你現在隻有兩條路,一是立刻公布一個強勢的對外政策,姑且不論你私下如何盤算;另一條路,就是和瑟特達成某種程度的妥協。”
馬洛回答說:“好吧,就當我做不到第一點,讓我們試試第二個辦法吧。瑟特也剛好到了。”
自從兩年前那場審判結束後,瑟特與馬洛就沒有再碰過麵。今天再度相遇,彼此察覺不出對方有任何改變,隻是這次會麵的微妙氣氛,讓人很清楚地感到情勢早已主客易位。
瑟特沒有跟馬洛握手,直接坐下來。
馬洛遞給他一根雪茄,然後說:“不介意傑爾也留下吧?他十分渴望達成妥協。萬一我倆過於激動,他還可以做個調停者。”
瑟特聳聳肩。“你的確很需要一個妥協方案。上次我曾經要求你提出自己的條件,我想如今情勢剛好相反。”
“你想得很正確。”
“那麼以下就是我的條件。你必須放棄那些愚蠢幼稚的對外政策,諸如經濟賄賂、小型器具的貿易等,回歸父老所製定並通過考驗的傳統政策。”
“你是說以宣教手段征服其他世界?”
“正是如此。”
“否則就沒有妥協的餘地?”
“絕對沒有。”
“嗯——”馬洛以極緩慢的動作點著雪茄,吸了一口,雪茄頭立刻發出紅光,“在哈定的時代,靠宣教來征服其他世界是個嶄新且激進的手段,像你們這種人全都反對。如今,這個政策通過了考驗,進而被神聖化——像你瑟特這樣的人,就認為它每一方麵都是好的。可是,請告訴我,你如何讓我們脫出目前的困境?”
“你目前的困境,和我完全沒有關係。”
“就照你的意思修正這個問題吧。”
“我們需要以強大的力量主動出擊。你似乎對目前的膠著狀態很滿意,其實它有致命的危險。這樣等於我們對外緣的所有世界示弱,然而在銀河外緣這個星際叢林,最重要的生存之道就是展現實力。否則其他世界都會像禿鷹一樣攻擊我們,每個世界都希望能分一杯羹。你應該明白這點。你來自司密爾諾,對不對?”
馬洛卻故意忽略最後一句話的言外之意,他說:“即使你能擊敗科瑞爾,又要如何對付帝國?那才是我們真正的敵人。”
瑟特的嘴角用力扯出一絲笑容。“喔,不,你在訪問西維納的報告中寫得很完整。諾曼星區的總督在外緣製造糾紛,純粹是為了個人的考慮,但這隻是枝節問題。當他周圍有五十個虎視眈眈的強鄰,又要籌劃如何叛變帝國的時候,他絕對不會貿然派遣遠征軍到銀河的邊緣。這些都是摘錄自你的報告。”
“喔,瑟特,你錯了。如果他覺得我們強大到足以構成威脅,他就可能那麼做。假使我們以主力做正麵攻擊,一舉擊潰科瑞爾,就會令他有這種感受。我們必須更迂回、更微妙才行。”
“比如說——”
馬洛上身靠向椅背。“瑟特,我會給你機會。我不需要你,但能讓你派上用場。所以我會告訴你一切的來龍去脈,然後由你自己決定是否和我合作,成為聯合內閣的一員;不然你也可以扮演烈士,在監牢裏度過餘生。”
“以前你也用過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