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吹的臉颯颯的, 江榆林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他已經被輾轉好幾次了, 現在也被舅舅送走了, 因為怕被別人查出來窩藏朝廷欽犯, 舅舅也不敢主動收留他。他肚子好餓, 沒辦法隻好捂著肚子, 隨著馬車一晃一晃的,趕車的是一位年輕男人,是舅舅把他托付給他的。
他心裏有點害怕, 畢竟家裏出事到今天他已經沒有資本再是以前的那位鎮國公家的少爺了,反而是朝廷欽犯,過街老鼠。馬車很快駛進鎮上, 趕車的年輕男人已經跟他套好話了, “我會說你是犯官的下人,在我家你就做小廝吧。”
沒想到他的新身份是做小廝, 而且說話的這個年輕男人姓餘名鬆, 官話說的一般, 可看著手上倒有點功夫。這是他最絕望的時候, 身上穿著襤褸, 肚子也餓的咕咕叫, 餘鬆的妹妹,是個胖胖的姑娘,穿著也素淨。
“跟我來, 我帶你家去。”那個胖胖的姑娘神情很和藹, 途中又讓他喊她榕姐,他本來以為做別人家的下人都要挨打或者挨罵,可榕姐卻完全不一樣,她還幫他燒熱水沐浴,給他幹淨的衣裳穿,更親手做飯給他吃。
這是他這麼多天來吃的第一頓安穩飯,肥瘦相間的粉蒸肉,綠油油的青菜,若是幾個月之前的他肯定覺得膩,可是現在卻覺得是天底下最好吃的東西。餘鬆對他倒也放心,把店鋪交給他打理,他覺得很新奇,因為以前從來沒有做過買賣,有時候生意太好,他還會產生一種錯覺,難道他很適合做生意?
“榕姐過來了。”他才知道餘榕做衣服很有一套,而且他頭次覺得這個姐姐一來他就很安心了,可能是榕姐品質太好。聽說這鋪子榕姐也出了錢的,可她就是完全不占便宜,一是一二是二,而且每天都是榕姐跟他送飯,她不像鎮上的姑娘,說話很媚俗,而且完全沒見過世麵的樣子,說什麼都不懂。
而常常是他說什麼榕姐就懂了,其實他覺得榕姐白白胖胖也挺好的,不過榕姐喜歡瘦點,所以每次他來就會特地說榕姐瘦。在草埔鎮的日子過的很充實,有時候又讓他忘記了他的身份,仿佛他真的隻是餘記雜貨鋪的小廝而已。
“榕姐,那個餘娟才剛走呢,她放在這裏的東西根本都沒人買。”他也知道背後說別人壞話不好,可是餘娟這個人在背後說他什麼是不是犯官之後,他肯定不高興,像榕姐就從來不說什麼下人或者他的身世。
看到榕姐笑了一下沒做聲,他也知道榕姐的意思了,榕姐可不像別人道貌岸然,她有時候還會跟他討論八卦,這樣才像個人,有意思。
慢慢的他也知道餘家的複雜了,幸好榕姐很猛,跟那個什麼娟兒吵架也是厲害的很,他都想上去助威了。
可那天草埔還在熱鬧中,餘鬆卻跟他道:“你家裏現在平反了,所以有人來接你了,我怕動靜太大了,所以我先帶家人到湖陽,你就趁機走吧,以後也權當不認識,我們也高攀不起。”餘鬆是個很本分的人,他本來就是被迫收留一個朝廷欽犯,每天還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可心裏極為害怕。現在雖然平反了,可以後萬一有什麼事情把他牽扯進去可怎麼辦?
江榆林了然點頭:“是,你說的是。我舅舅主管兩江鹽運,你放心我會打好招呼的。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隻是他遺憾,再也看不到榕姐了,還得高興的送榕姐他們去湖陽。
一到舅舅家,舅舅讓下人換上了華服,舅舅對他說:“委屈你了,這粗布衣裳也幸好你能忍受,還好你爹的案子翻案了。”
可他覺得其實那套衣服其實穿著很舒服,都是榕姐一針一線做的,布料雖然是粗布,可是皂角香讓他覺得更安心。同時,他也清楚,這套衣服必須丟掉,那代表他丟掉了這段灰暗的過去,以後他是公府的少爺,而不是草埔鎮上的那個打雜的夥計,可為什麼他有點舍不得呢?
回到鎮國公府後,爹娘得知他受了苦,對他是千般萬般好,這難免惹了兄長的嫌棄,他也吃過許多不大不小的虧,尤其是嫂子進門後更是防備他。他可不是個受氣的人,尤其是兄長毫無才能,於是他一路科舉入仕,似乎已經忘記了草埔鎮上的人和事,仿佛從前都沒有去過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