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水覆荒州 三十一、淩陽八卦陣(七)(2 / 2)

不到午時,外頭下起了暴雨。

董陽從大南街回來渾身濕透,屋簷的雨水都成了小瀑布,砸得矮小的他走路都有些不穩。但這都不是最糟心的,最糟心的要數這光天化日的命案,說實在的,一想到要與公主稟報,就胸口鬱悶。

公主還是提前得知了,她就在坐在書房裏靜靜等著他。

董陽快步來到後堂,鼓足勇氣進了去。一進門便朝公主大拜,“董陽見過公主。”

四周寂靜無聲,慣例的寒暄並沒有來。

“董陽見過公主!”董陽再拜。

“事情辦完了?”

“回公主,至少……緊急的事已處理了。”

“何為緊急之事,你辦了哪些?”

這樣一聽董陽知道了,公主什麼都已經知道了。他也看出來了,公主非常之生憤怒,言語冰冷得令人寒心。董陽按住顫抖的雙手說道,“臣已查看了現場,將大南街的屍體和傷員移入牢中。四麵城門午時之前不得開啟,全城也在午時之前戒嚴。”

“二十四室呢,去了嗎?”

“這……臣還沒來得及去。”

劉伊麵色難看,“二十四室這麼重要的地方,你居然不去?死的是室人你都不去?”

董陽嚇的全身顫抖,“臣錯了,臣錯了公主。”他的心比他的話還要悲涼,更是早已做好了接受懲罰的準備,“公主,臣知道,這件事臣難辭其咎。臣昨晚還去過二十四室卻什麼都沒發現,結果今早就出了這種事。眼看敵人就在眼前了,可我卻沒能替公主分憂……臣甘願受罰,什麼都行!”說著哭磕著頭,伏在地上不肯起來。

劉伊坐在那裏,姿勢甚為端正。她的眼神留戀在窗外的花花草草,天中的傾盆大雨,久久都不曾說一句話。

“你與我……之前也算是共辦過差的人,我原以為你年歲雖小,但憑著這份聰明伶俐至少也能在這裏曆練得得道些,可終歸還是過於年輕了。”劉伊所言語的每一個字更如同論及一首曲,一卷經典,言語間隻是遺憾,卻萬沒有肝火。正如那涓涓細流歸入江河,終歸是悠遠平靜。

她沒有說一句董陽以為會聽到的話,賜了坐,還讓他陪著她坐著,一起下盤棋解悶。

“既然來了就和我一起等吧,既然沒有去二十四室,那正好,待會兒與我一同去了。”

董陽不解,公主這是何意?如此大事,事情鬧得滿城風雨,她卻坐在這裏下棋?他主動請罪,她卻也是一副愛理不理,甚至都不正麵回應。這樣的公主他不認識了,更愈加害怕。

“公主……什麼都不問嗎?還有臣的罪……”

劉伊在右上十四下白子一落,“好,既然你想我問,我就問你。這件事,你看出了什麼?”

董陽有些疑惑,一番深眉緊鎖,孩童般的臉上盡是老成,“分明是有人想嫁禍公主,而且意圖散布不安於集市,想弄得整個淩陽烏煙瘴氣!”

“那他們這麼做又是為何?”

“為了……為了拿下淩陽!”

“哦?這麼說這件事是黑龍族在城內的內應做的了?”

董陽愁眉苦臉,劉伊又接著他的邏輯往下說,“既然如此,他們這麼容易就在我淩陽來去自如濫殺無辜,你又多了一項治城不利的罪名。”

“公主!”董陽傷心地又哭起來,這卻才符合他這般年歲的,雙頰紅彤彤的,卻極為極為傷心,“我知道我愚笨,總是犯錯總是讓你操心,我都想,如今淩陽的百姓也會看不上我,我自己也看不上我自己,或許是再也做不下去了,隻求公主降罪,為國而死也算是忠義之事!”

“要處死你,我又何必如此與你廢話,別哭了。”劉伊掏出手絹抹去他眼淚,像是位姐姐照顧弟弟般小心翼翼,“可是陽,你可知道,你要學習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公主!”劉伊如此溫柔,董陽更加哭得稀裏嘩啦。

“我一沒苛責你,二沒有說一句重話,你何苦怕成這樣。”

“公主的不苛責比苛責了還可怕,你就那麼靜靜地坐著,還有下棋……臣總覺得公主是在教訓臣,要讓臣再看什麼恐怖的東西。”

劉伊輕笑著搖搖頭,閉上眼似是有些倦怠,“從昨晚就沒睡好,你可知道為什麼?因為我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其實我早料到了會有這麼一出,隻是沒想竟來得如此之快,看來他們是等急了。”

“公主說的……是什麼?”

“之後你就知道了。”她站在榻上俯視棋盤,“人言可畏,人心難測,有些事得站在高處才看得清。他們要的……不隻是淩陽的紛亂,或是對欲除之而後快。他們要的,是天下,白龍的天下。”

“公主……在騙我的吧!現在不正是白龍的天下嗎?”

“嗬,你且看著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