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若不想活,便是死,先生認為這樣值得嗎?黑龍族如今還沒有優勢,幕府中又多是年輕人,先生真就放心而去?”
“哈哈哈哈!”烏道含笑得前俯後仰,“如今我在伏明宮,進來之時就已聽天由命。值不值不是老朽說了算,是西帝陛下說了算,黑龍族說了算。公主不用勸了,怪累的,老朽……沒有什麼可說的。”
“本宮還是以為能說的很多。”
“沒有。”
劉伊朝一旁的龍蘭點點頭,再看依然‘閉目養神’的烏道含,“烏先生,說實話,含章希望你能主動說是希望還能留一線尊嚴與你,畢竟即便你不說,我也有術法讓你說,可含章不願那樣。”說著劉伊推出幾步,整理裙擺,跪在地。
她雙手貼著頭,很是恭敬地一拜。
“龍蘭是本宮胎光,以本宮能力,她可附身控製他人。以烏先生的學識,聽到此應就該明白本宮方才說話的真假。”
烏道含微微一震,睜開雙眼。見到公主居然跪在地上,更是不知該如何回話!
“公主請起,此事這般無濟於事呀!”
“還請烏先生聽本宮說完。”劉伊拜在地上,並不抬頭。她的聲音微微顫抖,似是哽咽,“含章自出嫁以來與烏先生相處已兩年有餘,雖不甚親密,但好歹是親人。含章從未恨過先生,卻反而敬重先生。很多時候含章甚至想,為何先生不是我的先生呢?此次被抓,烏先生可懂我的心痛?含章心痛的是這不是件以一個‘情’字可解決的事。我們都被塵世拖累,做不得自己。”
烏道含眼角濕潤了。
“含章何嚐不知烏先生現有的選擇?但含章還是希望你能離開這裏,如你這般的大才,不該死在這裏!”
一隻粗糙蒼老的大手扶在劉伊臂上,她一抬頭,卻對上烏道含含淚的雙眼。
“公主能如此坦誠待我,烏某感激不盡。你先起來吧。”
“不,就讓含章跪到最後吧。”劉伊也是眼中擒淚。
“唉!——敢問殿下,你想知羽君能力,可是為了要殺他?”
“不,是為對抗黑龍。”
“唉……若黑龍敗,你願饒所有凡人和黑龍族嗎?”
“這恐怕非我能答應,但我本不喜殺戮,若能和平解決,一定不願濫殺無辜。”
烏道含將頭埋下,許久不說一句話。無奈又沉重的拳頭敲在腿上,他哭起來。
“老朽看不見鴻昊太平的那一天了,看不見那一天了……”
“不用這麼說,含章也是在想法讓你出去!”
烏道含卻是一個勁搖頭,“公主啊,答應老朽一請求。若你能做到,老朽……就告訴你。”
“先生請說!”
烏道含緩緩握住劉伊的手,輕輕拍著,“答應我,保住天海,如今隻有你……能保住他一條性命。”
劉伊永遠不會忘記烏道含最後看向自己的那一雙眼睛,那裏擁有最多的不是淚水,是請求。她沒有想到,烏先生最後請求保護的竟是天海的命。
劉伊同意了,她知道這其中定有原因,但她還是同意了。而更出乎其意料的是,就在烏先生將羽翼寰所有的能力一並告知之後,便選擇了自我了斷。他說不希望公主阻攔自己,因他早在妘和發起永安暴動趕走黑龍族之時,就已知天命如此。
“公主可要記住,誰也不能代你選擇,而選擇了,就不要回頭。”
“天海與羽君不可殺,不是為黑龍,而是為鴻昊,望公主切記。若隻能兩者選一,烏某還是保天海,望公主成全。”
“對抗黑龍不可硬抗,隻可巧取。黑龍的人心、實力略高於白龍,公主當思量問題所在。”
“若白龍有朝一日一統天下,請務必……務必善待黑龍族。黑白龍乃共生之族,理當攜手護衛鴻昊。如今陷入內鬥已是不該,千萬不要再犯錯了。”
每每想到烏先生的彌留之言,劉伊的心就酸楚得喘不過氣來。
烏先生當是真正忠於鴻昊之人,不然又為何會做出這等悲壯之舉?劉伊也歎可悲,明明兩族之間並沒有對錯,卻隻能廝殺。
離開紂王監時,劉伊讓龍蘭看護好烏先生的遺體。最終,他還是選擇在劉伊麵前服毒自殺。
劉伊說,“等侍衛安頓好了,就吩咐他們厚葬了他吧。”
臘月三十一,一個除舊迎新的日子,她還是無可避免地送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