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丫鬟,就算再狠心,殺了也便是殺了,劉伊不明白為何要如此大動幹戈。她請求天海帶她一起去,說不定可以遇見聖上,說不定可以勸說他。
“天真的可以,事已至此,你還打算讓聖上收回成命嗎?”天海焦躁不安,連他都放棄了,劉伊又能做什麼。更何況聖上並沒有詔公主,說明他並不希望公主出現。
“從府上就開始擋著我,恐怕就算我去了皇宮也難見他。既然他請你去觀刑,想必他也會在。唯有如此,我才能見到他。”
天海長歎一口氣,他看著公主,心生敬佩。隻可惜言語一出,那層輕蔑依然不願褪去。
“一病不起之後,公主果然不同。”
“我聽不出這話的善意。”
“沒有善意。”天海直截了當,也不遮掩,“我願冒險帶上公主一試,不過公主必須素衣裝扮,不得暴露身份。”
劉伊詫異地望著他,天海如此解釋道,“聖上不會願意你去觀刑的,這刑……是給我們看的。”
劉伊大睜了眼睛,她突然明白了為一丫鬟大動幹戈的原因。
永安城內細雨飄飄,到了中午,地上的塵土都成了黏土,怎麼也飛不起來了。劉伊從未覺得一個時辰是如此快速,她剛穿戴完就要和天海一同前往三華神跡。
這是劉伊第一次踏出地書令府,第一次用眼睛真實地看著鴻昊這個離奇的國度。因為戒嚴和小雨,街上的人大半都躲在家裏,也有人與他們一樣匆匆趕往神跡。與劉伊不同的是,他們並沒有收到邀請,他們的臉上更多的不是沉重,而是興奮。
劉伊和天海共坐一輛車,距離三華神跡相去勝遠,但窗外卻能一眼望見它。那是一種奇怪的景象,站在摩肩擦踵的永安的任何地方,你都能望見遠處高聳如雲霄的三跟巨型龍紋石柱。它們流光四溢,斜靠在一起,呈現出完全不同的旋轉與彎曲。在它們的四周飄蕩的著淡紫色的氣體,空中金光點點,似是滿盤的星星從天而降。
劉伊就這樣一直盯著三華看,人隨車馬到了附近竟也沒有察覺。她閉上眼睛,隻覺得空氣瞬間變得無比清新,城中的嘈雜從耳邊退去,自己仿佛進入了一處林中靜地,翠鳥鳴唱,溪水叮咚。再睜眼,三華已躍然現於眼底,柱上的龍紋清晰可見,巨大無比,龍眼突出如虎狼,仿佛隨即都可從柱上飛將出來,一舉掃光永安所有的人。
劉伊屏住了呼吸,近距離看見三華,她不曾想過會如此有壓迫感。
天海咳嗽兩聲,提醒劉伊跟上。從下車開始天海就會裝作不認識她,她必須自己跟著天海,不能走神,不能更丟。
觀刑之人眾多,三華神跡正南方已是人滿為患。前來觀刑的官員們有的已經趕到,他們站在看台兩邊,麵對三華神跡,交流甚密。天海的到來,有人看見了,有人沒看見,但更多的是裝作沒看見。也有人膽子比較大,上前與天海寒暄,故意提及秋月。每當此時天海隻一笑而過,評說‘罪人自有獲罪的那一天’。
聽著那話,劉伊心如刀絞,仿佛他說的不是秋月,而是自己。
忽的人群中一陣亂動,低沉的牛角吹響,拉長的號角聲令氣氛變得威嚴肅穆,在場的所有人安靜下來,人們紛紛望向皇宮的方向。東帝的儀仗浩浩蕩蕩從朱雀門駛來,身著白邊紅底長袍的官人各排兩列於天子座駕兩邊,座駕前躍一白虎,虎視眈眈;座駕後跟一排火鳥共四隻,尾部如火雲卷積,烈光熊熊。神獸之間便是東帝的座駕,鏤空金簾垂於兩邊,長綢從座駕兩邊延展出來,潔白如雪。
東帝妘和坐於其中,圓領白袍,錦衣刺繡,長發披肩,微微帶笑。
那是一極其俊美的男子,劉伊竟然有那麼一瞬看傻了眼。
號角再次吹響,奏報聖駕已到。人們安靜下來,不再喧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