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念玄玄 章七五(2 / 2)

言枕詞與令海公主在水閣敘話之際,界淵回到寢室,先入溫泉帶中連泡了三個池子,洗去一身風塵與髒汙,又在衣櫃前沉思良久,指尖點過無數奢華時興衣衫,最終一一放棄,隻將一件極為簡單的內袍隨意披在身上,再後來到梳妝鏡前,慢條斯理地等待起差不多該來到的另外一個人。

另外一個人不多時入了室內。

言枕詞自大門而入,鼻中先嗅到溫泉特有的硫磺味道,而後見一屏風,屏風半透,人影模糊,看不清楚。

他轉過屏風,似輕紗抽去,霧散雲開,言枕詞隻見妝鏡之前,界淵身著內袍,長發委地,十指相對,半身溶於光,半身溶於景,安靜之時,似人入畫中坐,轉眸之際,又似人從畫中出。

驚鴻一見,驚心動魄。

言枕詞呼吸一滯,也不知自己是怎麼走到界淵身後的。他用手挽起將要落地的頭發,感覺這一束長發上微微的濕意,刹那便聯想到界淵身軀沒入水中的情景。他不由暗暗下挪視線,剛好就對上自內袍中縫露出的些許胸膛。

如果他是剛剛沐浴完,那也許這件衣服底下什麼也沒穿……

這個念頭忽然就閃現在言枕詞腦海之中。

言枕詞被這念頭嚇了一大跳,未免自己白日宣淫,連忙將定在界淵胸膛的眼睛挪開,隨便找了個地方重新放置,他清清喉嚨,正想說話,界淵先“噓”了一聲。

言枕詞以為自己聽錯了。

但界淵真的豎起手指,於唇間一按:“噓——”

鏡子忠實地照出言枕詞所有舉動。

界淵從這些動作中準確窺出言枕詞內心。他心滿意足,深覺自己寶刀未老,唇角翹起,對言枕詞說:“好道長,替我梳個頭。”

言枕詞乖乖照辦,梳子滑過長發,他還是有點在意界淵的衣服,道:“從前沒見你穿過這麼簡單的衣服。”

因為我確實沒穿過,但誰讓你就吃這一套?

界淵漫不經心:“我的衣服都很簡單。”

言枕詞有點想讚揚,又覺得讚揚這個有點奇怪,他憋了半天,欲言又止。

界淵欣賞夠了身後人的糾結,才恍然一笑:“道長喜歡這種衣服嗎?”

言枕詞內心真的挺喜歡的:“這……”

界淵笑容變得曖昧:“哎呀呀,原來道長真正喜歡的是外表冷若冰霜,內在熱情如火的人嗎?這不就是我父親原袖清嗎?真是想不到啊——”

言枕詞:“???”他矢口否認,“我沒有!”

界淵又道:“道長何必掩飾?我又不會吃醋。這個其實不太難。就可惜我那古靈精怪的小妹妹,到死都不知道她喜歡之人真正喜歡的性格。不過逝者已逝,我們還是活在當下,道長既然喜歡我父親這種類型的,也許有朝一日……”

界淵的留白意味深長。

言枕詞害怕地感覺到自己的內心居然真的有三分期待,他硬生生轉移話題:“……你將令海公主帶來此處,是想要做什麼?”

界淵:“你猜?”

言枕詞:“你此時要找的不過是生滅空鏡。之所以額外花精力將令海公主帶來,恐怕隻是因為,令海公主才是真正的生滅空鏡吧?”話到這裏,他再琢磨片刻,忽然問,“此時澤國是不是出事了?”

令海公主回到了房中。

她獨自一人呆坐,一時想起原音流,一時想起界淵,這兩者於她的內心本是完全分離,現在卻有一雙無形的手不顧令海公主的意願,將他們強硬地融合。

令海公主忽然感覺寂寞,由衷思念起千裏之外的澤國親人。

她自手旁的梳妝鏡上隨意拿了麵鏡子,對著鏡子,便開始默念自己想見的那些人。

這是隻屬於她的一個小秘密。

很早很早,在令海公主還是孩子之際,她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中發現,哪怕不用生滅空鏡,她也能追尋到世間人與物,不過是花費更多精神與精力的問題。

她拿著鏡子,先想了廣澤王。

但雙眼蒙霧,腦海之中,一切皆無。

令海公主一陣詫異,又默念自己的幾個皇兄與皇姐。這一次,腦中迷霧散去,血色彌散,她看了由殘肢與碎肉組成的血海,血海之中,赫然有狼藉一片的澤國密庫,與倒在王座的廣澤王!

“當啷”一聲,令海公主手中鏡子掉落在地,碎裂的鏡麵倒映出令海公主破碎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