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輕動,悶哼斷續,一夜春光不停。
這日一早,明如晝便被界淵叫道大殿之中。
大殿依舊如往常一般空曠,但今日入內,那昨日之時還縈繞此地的冷寂居然消散不少,明如晝行禮之際,更發現今日座位上的界淵十分慵懶,頭發散亂,衣襟未係,雙眼也半張半合,在他停下之際,還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明日晝道:“大人喚屬下來有何吩咐?”
界淵還在回味昨晚的饜足,陽光恰好灑到他的膝蓋,溫暖中帶著一絲灼熱的感覺,恰似昨夜的言枕詞。
他的心情更好了一點,連回答明如晝時,語氣都變得輕而快:“這兩日我會出去一趟,一月後回來。”
明如晝沉吟道:“不知大人要去何方?是否需要屬下帶人隨行?”
界淵道:“不用旁人,我往世家之處去。”
明如晝唔了一聲,不再多問,欠身道:“祝大人旗開得勝。”
界淵擺了擺手,又道:“你與薛天縱留在炎殿,注意二者:大慶的動向,劍宮與落心齋之間的情況。”
明如晝沉思片刻:“劍宮與落心齋之間的情況?大人的意思是,這兩者可能存在齟齬?”
界淵道:“若劍宮和落心齋之間發生爭端,則炎殿立刻出兵。”
明如晝:“是。”
界淵:“下去吧。”
明如晝欠身行禮,但在即將走出大殿殿門之前,他腳步一停,側身問道:“大人,您今日語氣十分和藹,心情似乎不錯?”
明如晝離開大殿那一刻,另一道聲音自殿中響起,含著笑說了和明如晝一模一樣的話,隻是喊了一夜,聲音幹啞:“你今日語氣十分和藹,心情特別不錯啊。”
界淵坐在原位,從從容容:“昨夜我很滿意,今日心情當然很好。”
言枕詞自後邊走了出來,站在界淵身旁,輸人不輸陣:“昨夜我也很滿意。”
界淵含笑道:“那你今日心情好嗎?”
言枕詞看了一眼界淵:“大概沒有你這麼好。不過——”
界淵:“不過什麼?”
言枕詞微微傾身。
界淵的視線跟著往下移了移,看見自領口露出來的大片紅痕紫淤,全是自己烙上去的。他心中微感滿意,剛伸出手,在一處痕跡上輕輕劃過,就聽言枕詞道:
“但我看你的心情也並不真像你表現出來得這麼好。好徒兒,你在擔心什麼?大慶,劍宮,落心齋?”
界淵笑道:“好師父,若你擔心,可回劍宮。”
言枕詞意外:“你竟然真叫我好師父?”
界淵揚眉:“不然呢?”
言枕詞:“身為燧宮宮主,不是應當始終高高在上嗎?”
界淵道:“此言倒是有理。可惜我的頭上已經沒人了。”
言枕詞被噎。
界淵歎道:“眼睜睜看著其他同時期之人身化枯骨,名篆墓碑,又連枯骨與墓碑都一同消失……人生寂寞,不外如是。”
言枕詞再度被噎。
界淵從座位上站起,一路來到大殿之前,邊走邊說:“不過正如好師父你昨夜說的,生命僅存的意義大約是那一點未曾被你料中的意外,比如……”
他停下腳步,逆光片刻,轉身伸手:“好師父,一起走嗎?”
光便在他背後綻放。
言枕詞為其蠱惑,幾步上前,將手交到對方掌心之中。
天空掠過黑影,小小的聲音潛入風中,散落天地。
“我有一個問題。”
“但說無妨。”
“好徒兒,從過去到現在,你究竟憑這種手段騙了多少人的心?”
另一人卻笑而不語了。
言枕詞隻好再道:“我們現在去哪裏?”
界淵這回回答得十分幹脆:“去穢土,找九燭陰瓶。”
同一時間,北疆之中。
神念依附於無麵神像之中,於一片幽暗與寂靜中靜靜等待片刻,便感覺一道氣息從遠而近,而後,石門敞開,來人匍匐神念足下,畢恭畢敬道:
“神尊,我們已經探出,界淵離開炎殿,不知所蹤。在此之前,大慶之人曾來北疆。”
界淵,大慶。
神念心念一轉,已知這兩人的目的。
世家!
它之聲音在來人腦海中響起:
好。
界淵已動,魔道將盛,此為千載難逢之時機,不可讓正道破壞。
接下來你們的目標,乃是佛國、劍宮、落心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