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堂眼中流露一絲驚訝:“道長是怎麼發現我的?”
言枕詞笑而不答:“之前那位真的小二可還好?”
崖主笑笑:“除了缺條胳膊,其餘都非常好。能在冬狩之中留下命來的人,運氣都非常好。”他一頓,湊近言枕詞,再道,“道長方才說得沒錯,風崖幫確實極為好奇界淵大人的消息,道長可有一些指點?風崖幫會給出使道長滿意的回報的。不管是神兵秘技,還是金銀美女。”
言枕詞道:“風崖幫想知道有關界淵的什麼事情?”
崖主道:“界淵大人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究竟想要做些什麼?”
言枕詞:“他是個魔頭,想要統一幽陸。”
崖主:“……”
言枕詞:“怎麼?”
崖主歎氣:“道長不誠心矣!”
言枕詞才不承認:“我哪裏不誠心了?”
崖主道:“道長可知近百年來,北疆死得最多的一次是死了多少人?死得最少的一次是死了多少人?這一次冬狩,北疆又死了多少人?”
言枕詞:“這倒不知。”
崖主:“死得最多的一次,是死了當年北疆三分之一的人,一共五十二萬人;死得最少的一次,一共二十三萬人。這一次冬狩,北疆戰局最小,狩獵最短,滿打滿算,不過死了五萬人。再加上燧宮屹立一日,北疆一日無冬狩。若光從結果來看,我疑心界淵大人乃古神降世,為北疆延續而來。”
言枕詞:“……”
他誠懇解釋:“他大概沒有這麼高尚的情操。”
崖主忽然一笑:“道長仿佛與界淵大人十分相熟。”話到這裏,他卻突然收住了話頭,隻向言枕詞表示感謝,“多謝道長撥冗聽我幾句胡言亂語,前方那輛馬車,可是道長的?”
在崖主說話之前,言枕詞已看見一輛青蓬馬車骨碌碌自遠處來到自己麵前。
言枕詞心中在想:馬車頗小,也不是顯眼華貴的樣子,倒不像是原音流一貫以來的喜好……
但他旋即看見露出青色篷布外的一抹雪白。
那抹雪白中點點銀芒,乃是不夜山川中一種極為凶殘也極為珍稀的凶獸皮毛,其皮毛柔如輕羽,暖如熏風,不懼雪雨,甚至能擋住普通的刀劍相加,十足實用。
包子有餡不在褶子上,馬車華貴不在外表上。
言枕詞心情倏爾愉悅。
馬車停在了言枕詞麵前,車簾掀起一角,原緗蝶自車中探出小半身子,朝言枕詞揮了揮手:“言哥哥,我們走吧。”
言枕詞欣然上了車。
老馬識途,不需車夫駕馭,自動調整方向,朝天柱所在走去。
車廂之外,崖主站在一旁看見了一切,不由小小抽了聲冷氣:“怪道不要如玉美人,原來已有佳人在側!失策失策,方才所言不會被佳人聽去,倒得罪了佳人吧?”
他有些糾結,不免一聲長歎。
歎完之後,再轉過身去,又是一個笑嘻嘻跑堂小二,如同蜂鳥一樣穿梭忙碌在桌子之間。
馬車一路向前,駛出了拿雲城,駛出了北疆邊境,當黃沙、凍土、還有殺戮的世界在視線中越來越遠,漸漸消失之際,車廂之內,言枕詞忽然出聲:“冬狩消亡,燧宮一統,殺戮真的會停止嗎?”
馬車雖小,倒也夠坐兩個人。
原緗蝶今日起得有些早,現在走了困,打著小哈欠說:“言哥哥在說笑嗎,既然死亡與新生永遠不會停止,那麼和平與殺戮也永遠不會停止。但是,言哥哥覺不覺得,北疆的殺戮有點奇怪?一般而言,殺的人夠了,大家就自然而然的停了,可冬狩這麼多年,無數勢力族群飛灰滅亡,年年的人口掠奪也無法阻止北疆一路走向衰亡,我看大家都願意服從強權,都不想打了,那他們為什麼還是不停地打下去呢?……”
言枕詞聽懂了原緗蝶的話。
她在告訴自己,北疆冬狩的背後,也許有更不為人知的內幕。
沉思之間,言枕詞忽覺身旁軟墊一陷,原緗蝶已側臥在了他的身旁,呼吸平緩,已短短時間內陷入沉睡之中。
美人伏地,發如潑墨,其中一縷還撓到了言枕詞的手背。
狹小的空間之內,甘甜的香味突然變得鮮明起來。
如果要確認原緗蝶是不是原音流,此時或許是最恰當的時機。若原緗蝶真是原音流……他不信原音流會真在自己身上加上女性特征。
言枕詞定定看著原緗蝶,手抬起,又放下,手再抬起,又再放下。
當他的手第三次抬起的時候,原緗蝶突然一個翻身,翻到了言枕詞懷中。
言枕詞刹那被火燙到,火速躥到車廂外頭,坐在車轅之上,吹風冷靜。
車廂之內,原緗蝶失去靠墊,重新落在軟墊之上,肩膀微微抖了一下,忍笑忍的。
車窗上邊,嬌嬌默默看著一切,滿臉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