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對他而言,這並非死亡,而是永脫苦海,一切圓滿的輪回。
但這平素使上澄和尚欣慰歡喜的笑容此時此刻並安撫上澄和尚半分!
四周的黑暗連番湧動,前方的佛心黯然失色。
能窺破世間一切雪海佛心此刻似已失效,上澄和尚置身這一處熟悉的地道,卻覺左右盡皆陌生,佛殿有如囚籠,將他困鎖在內,使他如置煉獄,心神俱焚!
這一刹那,上澄和尚心中迷惘至極,又有一念執著越來越重:他想要逃脫煉獄,打破囚籠!
他從黑暗抬起了手!
就在他抬起手的那一刻,原音流自黑暗中走出。
走出來的人身著白衣,衣上星點金光,使周圍的黑暗如潮水般散去。他的手裏還拿著一把竹絲扇,扇骨象牙,扇麵雲霞,哪怕於黑暗之中也柔美絢爛。
原音流站定上澄和尚麵前,他動動手,搖搖扇,衣袖金點飛舞,扇麵流光遊轉,笑意吟吟:
“方丈緣何如此驚慌?莫非是發現自己錯將無欲當無智?”
“方丈緣何如臨大敵?莫非打算將不應該出現於此的人滅口?
“方丈是否還在思量,要如何追上密宗,撥亂反正,再殺無智?”
三問震耳,洪鍾發聵,上澄和尚一念驚醒,蒙昧之心倏爾清明,硬生生將遞出的掌勁收回,內勁反衝身軀,多年修持的清淨圓融菩提心早在方才入魔一瞬便已遍布紋痕,這一時刻更是發出“嗶剝”聲音,登時碎裂!
佛心碎裂,上澄和尚麵色由青轉白。他低頭定定看了躺在腳邊的無欲,須臾吐出一口心血來。
地宮之中,原音流靜靜站立,竹絲扇在他指尖開了又合,光暈乍明乍滅,似心海中的佛燈時隱時現。
上澄和尚緩緩籲出一口氣:“西樓是如何找到佛國地宮的?”
原音流淡然一笑:“這早在我預料之中。”
上澄和尚略一思考,恍然道:“莫非是之前言施主挖地道時將地宮的地道挖出來了?而西樓性喜探險,故而在一切事情結束之後前往一觀?”
原音流長歎一聲:“方丈啊,我們這樣的對話有何意思?若這一切隻是巧合,怎麼凸顯我原西樓的美名?自然是我神機妙算,於不動聲色間將你們全誆入局中。”
上澄和尚微微一笑。那一口心血之後,就這幾句話的功夫,他麵容急劇蒼老,聲音也頗為遲緩疲憊,隻聽他淡淡道:“言施主挖出地道救了無欲,無欲消弭百姓大禍,可地道挖出又使佛國絕密暴露……但歸根到底,若佛國不藏機密,何來暴露?可見三世因果,循環不失。”
“西樓看見老衲錯將無欲當成無智,殺了無欲,應該能猜到佛國深深掩埋的那一份機密:無垢之心確實是開啟雪海佛心的唯一方法。但雪海佛心需要且隻需要無垢之心。所以,隻有心……也可以。”
上澄大師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過去的種種如吉光片羽掠過他的腦海,初入師門,成為方丈,知道雪海佛心的秘密……收了無垢之心當徒弟……
若人欲了知,三世一切佛,應觀法界性,一切唯心造。
“原西樓,”上澄和尚突然開口,“老衲想求西樓一事。”
“方丈可以先說說。”原音流並不大包大攬,“萬一方丈要我自刎以守住佛國秘密,這就恕我非佛國子弟,不是菩薩中人了。”
上澄和尚莞爾一笑:“菩薩畏因,眾生畏果,老衲敬不了因,堪不破果,也非菩薩中人。不過老衲要求西樓的也正是此事,老衲求西樓為無量佛國保住雪海佛心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