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密林(一)(1 / 2)

二零零五年某月某日。黎明時分,天邊已露出一絲晨曦,緬泰邊境的密林中,薄霧氳氤,微風寂寂。一支小小的隊伍正在密林中緩緩穿行。當先兩個身形矮小、褐衣短褲的中年漢子,似乎是當地的向導,手中各自揮舞著一把開山大砍刀,將擋在身前的枝葉砍開。四五個腰裏別著短槍的彪形大漢,零零星星的跟隨在後麵。一行人並不掩飾行藏,就在林中大大咧咧的走著。前麵兩個向導模樣的瘦小男子突然立定,打了個手勢。幾個大漢立即象一群兔子似的散開,拔出腰間的手槍。兩個向導一貓腰,鑽入了前麵的樹葉中。片刻,前麵傳來幾聲輕微的呼哨聲,一個向導從樹影裏鑽出來,擺了擺頭。幾個大漢鬆了口氣,各自從樹後的隱身處走出。另一個向導身後,已跟著另外的一支小小的隊伍。另一支隊伍隻有三個人,包括另外一個當地的向導。這些瘦小得象猴子一樣的向導,都屬於這一地區的某一類組織。如果不是得到某種信任,是不會有資格享受到這種“導遊服務”的。而得到這種信任,基本上意味著在這一熱帶雨林密布的邊境地區,生命安全已有了保障。——起碼對於同樣有著向導帶路的人,彼此之間是這樣的。在金三角地區,似乎從第一株罌粟結起第一顆果實的時候,就有了這一條不成文的規則,從來沒有人質疑過。所以幾個大漢毫不猶豫的繼續著行程。兩支隊伍彼此冷漠的相互打量著,然後心照不宣的擦肩而過。隊列中一條大漢輕笑一聲,喃喃的道:“我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兒都不象邊境,簡直象在旅遊,兩天的功夫,碰著了幾拔這樣的人了。”另外兩個大漢嗤嗤的笑了起來,其中一個大模大樣的說:“什麼叫做象?這本來就是旅遊!這條路我走了不下十次,這次算人少的。”他點上根煙,愜意的噴出一口煙霧,對當先一直麵色陰鬱的大漢說:“大哥,你是第一次來,難免有點不踏實。不過這條道上,絕對安全,不會有人敢在這兒打壞主意的。這可是大名鼎鼎的‘黃金通道’,十幾個大老板在看著呢。”麵色陰鬱的大漢渾身肌肉團團隆起,一臉的剽悍之氣。聽了這話,揮手就是一巴掌,不輕不重的扣在那個大漢的腦袋上,笑罵道:“我有什麼不踏實的,老子在生氣呢!”說著一口呸在地上,惡狠狠的罵道:“算我倒黴,大老遠跑來這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其他幾個大漢全笑了起來,那個挨一巴掌的大漢豪無慍色,似乎被這個肌肉男拍一巴掌還感到挺受用,笑著說:“大哥,要你親自來趟這種路,難怪你要生氣。不過你想想,輕飄飄一趟,五千萬美金呢!如果你實在憋氣,咱們回到香港,立馬帶上幾個兄弟,去小日本的色情海灘好好玩個夠,也算給大哥消消氣,好不好?哈哈哈。。。”“你小子,還真是條名副其實的鹹蟲!”那位被稱為大哥的漢子笑了起來,他籲了口氣:“今天晚上我們就可以到清萊府,咱們的人手全在那兒,到了那兒這錢算到手了。”他說著臉色又變得有點陰鬱起來:“雖說這條道上從沒出過事,不過我心裏總有個不好的預感,覺得好象有什麼事要發生似的。”這個領頭的大漢是香港最大的幫會之一——和勝會的兩大金牌打手中最厲害的一個,名叫劉黑。他並非土生土長的香港人,幾年前在大陸犯案逃到香港,加入黑道後,憑一身好身手,敢殺敢拚,幾年間在香港黑道上闖下不小的名氣,成為和勝會最狠的金牌打手,同時又是和勝會猛虎堂的堂主。和勝會涉足黑道上幾乎所有的生意,毒品生意當然也不例外。劉黑作為猛虎堂堂主,他親自來運毒,這是第一次。以他的身份,他需要做的,通常隻是在幕後點點錢而已。所以難怪他有點鬱悶了。但這次有點不同,他背上的行李包中,那些價值不菲的毒品隻是個幌子,真正值錢的卻是一尊小小的金佛。這尊按黃金價格折算最多不過幾十萬美元的小金佛,才是這次真正的貨物。據說這尊金佛,是一個日本富商很偶然的從緬甸的一個小村莊裏收購的,但由於種種不便啟齒的原因無法運回日本。於是通過道上的關係搭上和勝會,借道金三角將金佛運回香港。畢竟,和勝會是金三角到香港這條毒品運輸線上最大的勢力,而日本商人出的價錢是五千萬美圓。五千萬美圓運一尊小小的金佛,畢竟太誇張了點。而且消息不知怎麼泄露了出去,於是乎即使是和勝會的威名之下,黑道上仍然有了些暗流湧動。當然,很多風言風語和勝會是不會放在心上的,以他們在香港和東南亞的影響,即使真有亡命之徒將金佛搶去,也不會有膽大包天的買主敢於買下來。不過,最後有一個消息還是使和勝會稍稍起了點戒心。他們從某些渠道獲釋,泰國最大黑幫頭子之一,人稱“瘋狗”的昆布,據說對這尊金佛起了窺覷之意。和勝會幾個頭頭腦腦一商量,便讓劉黑帶上大批人馬來接送。不過按照規矩,他們不能帶太多的人手進入金三角地區,於是主要的人馬,便集中在泰國的清萊府。劉黑在道上以凶狠出名,但對手下的兄弟卻很仗義,手下的弟兄們雖然心裏尊重他,但在他麵前卻不怎麼拘束。鹹蟲對劉黑的擔憂有點不以為然,惡狠狠的嘀咕著說:“我就不信有人敢在這兒十幾個大哥的眼皮底下惹我們和勝會!哼,不想活了嗎?”“你懂個屁!”劉黑刀裏來,血裏去,對道上的理解比鹹蟲深刻多了:“你小子真要這樣想,離死也就不遠了。別以為其他人全吃素的,就自已算根蔥。道上玩的是命,招牌再大,也唬不住敢玩命的人的。懂嗎?”他一腳踢在感蟲的屁股上,沒好氣的說:“要是社團的兄弟全象你這樣想,早N年前就垮掉了。”鹹蟲感到有點訕訕然的,賠笑著說:“大哥,你是不是擔心‘瘋狗’昆布?”劉黑喃喃自語的說:“真敢和我們玩命的,昆布該算一個。你看他外號就知道,絕對是個誰都不鳥的主。而且,昆布從不沾白粉,我們這條道上的規矩,恐怕他不會放在眼裏。”另一個大漢湊過來說:“大哥,我聽過道上的風聲,聽說曼穀大部分的拳場,都控製在昆布手裏,是不是這麼回事?”“在泰國,最來錢的生意就是經營拳場。比白粉還掙錢,基本上全給他攥手裏了。”劉黑咽了口口水,說:“不過這種生意,要不是黑白兩道都吃得開,想都不用想!可是這一行居然差不多給昆布壟斷了,你們說說,這個‘瘋狗’是不是厲害人物?”另外的兩個大漢麵麵相覷,鹹蟲噴了口煙霧,笑嘻嘻的說:“果然算個人物,比我厲害多了。”劉黑點上根煙,兩眼放光:“不過很多人都不知道,其實昆布最來錢的生意,是控製著曼穀的地下拳賽,一場頂級的黑市拳賽,賭注上億美元呢!和這個比起來,正當的拳場生意,不過是小兒科。”“上億美元?”鹹蟲的嘴巴不由自主的成了O形,嘴角的煙掉了下來。劉黑臉上突然露出一種陰狠的神色:“要是昆布動我們的腦筋,派來的肯定是好手。不知道會不會派他手下的那些拳手來。很想和他手下那些黑市拳手來一場,這幾年風平浪盡,拳頭都有點發黴了。”話音剛落,劉黑突然心裏感到一陣異樣,下意識的停住了腳步。幾乎同時,走在前麵的一個向導悶哼一聲,似乎突然間撞上了一台高速行駛的卡車,整個人飛了起來,背後標起一片血花。劉黑見機最快,幾乎同時便颼的一聲鑽入旁邊的樹影之中。緊隨其後的三個手下猝不及防,被鮮血和破碎的內髒灑了一頭一臉。不過這幾個人都是劉黑精挑細選的下屬,反應也不慢,緊接著便老鼠一般的竄進樹影裏,各自找到掩護,老練的趴在地下。“噗”的一聲輕響,另一個正在發愣的向導頭一歪,半邊腦袋突然變成一個開了瓢的西瓜。兩手卻還在空中亂舞,似乎意識到身體正在失重,想抓住些什麼東西似的。隨即如一根木樁般砸在地上,隻有手腳在無力的抽蓄著。事起突然,不過是一到兩秒鍾的時間。這支小小的隊伍從這一條的小道上消失了,隻留下兩具血糊糊的屍體,靜靜的躺在密林中的一小塊空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