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請懷璧姑娘台鑒:
牛馬走洛修謹再拜言,吾字正德,長安人氏,自幼命薄,故母賜名李狗蛋,以求下愚平安喜樂。吾戰戰兢兢存活至今,實感激涕零。吾身體發膚,均受之父母,遂倍加愛惜。吾之祖父,大梁錦繡元年太子太傅,吾之叔父,大梁錦繡元年大司空……
……
卻見姑娘得解下愚之毒,百思不得其解,數日顆粒未進。望姑娘慈心,以身試險,助吾一臂之力,若得解謎題,洛修謹雖九死其猶未悔。
牛馬走洛修謹謹拜表以聞。
薛懷璧剛起床的時候,太陽剛剛跳出山頭,曙光還沒有透過樹梢照射到她的房子裏。天邊的緋紅已經被日光漸漸抹掉,兩邊山巒也被染上黃澄澄的顏色。
薛懷璧攬鏡自照了一番,頗為滿意。她臉上的腫已經慢慢消去,快恢複到原來的模樣了,這讓她稍稍放了心。
她剛剛喂完兜兜,想帶它出去走動走動,一車的竹簡就送到了她所居住的庭院裏。
薛懷璧展開一看,蒙了,父親雖給她請過教書先生,可她當時並沒有太上心,娘也說識字就行,也不指望她文韜武略。遂薛懷璧得過且過,認了幾個常用字就作罷,而這些佶屈聱牙的字湊到一起是什麼意思,她就不大明白了。
翻了一早上的竹簡,頭暈腦漲的薛懷璧終於決定到和頌那兒不恥下問。
無奈和頌長期大量地閱讀李狗蛋的文墨,一看見李狗蛋寫的字便打瞌睡。其間,薛懷璧給他捏了三次肩膀,他才陸陸續續地把這個信件的主要意思複述給她。
這封信件的大意是:我李狗蛋的八字與這個世界相衝,為了平安長大才改了這個自暴自棄的名字,每日都過得戰戰兢兢的,曆經重重磨難之後才活到了今日。我的身體發膚,都是父母授予的,所以我十分珍愛自己的身體。但是,為了之前那件事,我李狗蛋已經很久沒有吃飯了,所以你虐的不是我,而是我的父母啊!如果你良心發現的話,就給我做新藥實驗品吧。
“多麼喪盡天良的一封書信啊!”和頌念完,感歎道,“還‘雖九死其猶未悔’,說得真輕鬆,真把自己當九命貓妖了。再說了,要死也死不到他頭上啊,這不當實驗品的是你嘛。”
“中間那一大堆竹簡寫的什麼?你怎麼沒看?”這洛修謹所送來的竹簡鋪了整整一車,薛懷璧私下裏覺得,這家夥主要是炫耀自己學富五車。
剛剛和頌熟練地跳過了中間的一堆竹簡,隻抽取了第一個竹簡和倒數第二個竹簡閱讀。
“他回溯家譜呢,告訴你他血脈純正且性命珍貴。”
薛懷璧覺得,和頌不愧是最了解李狗蛋的人,“喪盡天良”四個字點評精準到位!人不要臉到這種境界,也十分難得。
“你再翻翻那堆竹簡,最後一個竹簡應該是讓你看完之後把他的族譜退回的,他要留到下次給別人看。”和頌指了指壓在最下邊的一個竹簡,示意薛懷璧打開。
薛懷璧一翻,果不其然!上麵寫著十六個無恥的大字——
承蒙姑娘不棄,請將此車竹簡退還與我。
薛懷璧一踉蹌,正感歎著這廝的厚顏程度更勝和頌,卻不曾想撞翻了一車的竹簡。
就在她手忙腳亂地收拾竹簡的時候,不小心讓其中的一冊敞落在地,薛懷璧彎腰去撿,看到竹簡上的名字之後,薛懷璧愣了愣,過了好一會兒才心思複雜地拿了起來——
三舅爺薛首義,大梁錦元三年,官至大司馬大將軍,後反,於同年十月,卒。
薛懷璧把這一車竹簡拉到山頂李狗蛋的住處之後,整個人都累癱了,卻看到“數日顆粒未進”的李狗蛋正在大快朵頤,似乎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到來。
他所居住的地方頗為寬敞,有一種登高望遠的氣魄。偌大的天空安靜了上億年,這兒似乎得到了傳承似的,山下鼎沸的人聲到這兒都沒了聲響,是一個會讓人心境高遠的世外之地。
跟他真不配。
薛懷璧覺得,李狗蛋一個這麼聒噪的人住在這,真是……被豬拱了。
薛懷璧用力一咳,以證明自己的存在,不料那李狗蛋吃得頗為暢快,仍未注意到她。
“洛神醫,我把你的族譜拉回來了。”“洛神醫”三個字,薛懷璧說得鏗鏘有力,咬牙切齒。
“放那棵梧桐樹下就行。”李狗蛋滿足地放下碗,仍舊沒有注意到來人是誰。
薛懷璧腹誹,他是給多少人送過族譜?那波瀾不驚的態度,就不是一個認真撰寫書信的人應該有的。
“聽說你要拿我做實驗品?”
這句話終於成功地引得李狗蛋回頭,他看到薛懷璧之後,摔了碗筷,倒履相迎。
薛懷璧的臉頰差不多已經恢複至原來的模樣,這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端詳了好一會兒,仍舊沒有發現用藥的痕跡,難不成真是她有自我解毒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