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鎮。
小鎮最大的酒樓茶肆,近來生意好到大掌櫃連睡覺都在夢中數錢數到手軟,口水更是流了滿枕。
很稀疏平常的一天,大掌櫃依著慣例讓小二在樓上擺了那把祖傳的紫檀八仙椅,掌中托著一盞砂壺,閑閑看著樓下。
聽著大堂中“砰砰砰……”“啪啪啪……”不絕於耳的瓷器碎裂聲,大掌櫃兩枚小胡須愉悅得翹了翹,默默在心裏嘩啦啦撥著算盤,算著今日又該進項多少真金白銀了,這幫子武林人士一向出手闊綽,那銀錠子扔出手眼都不眨一下。
那茶桌上擺著的,全是他從外地購買回的一般瓷品,卻是被明碼標價上等官窯。
本就是粗糙趕工而成的茶盞們,生不逢時,僅僅不到半日,便被那些紅臉粗脖子的熱血漢子給摔了個粉碎。
這可不是尋釁滋事,更不是決戰武鬥,大掌櫃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看著樓下臨時搭的一個台子,上麵一寬衫方巾的儒士正站在台中,神情憤慨舌生蓮花,手下沉木更是頻頻拍案,引起了台下眾人一波又一波的高潮。
……
“前日,我們剛說到那紅衣妖女慘無人道,不僅禍害了趙家一門,還克死了趙家大公子,可憐那趙公子豐神俊朗的一個人物,也逃不出那妖女的魔爪。更令人發指的是,妖女連那趙家如花似玉嬌滴滴的小姐都不放過,敗壞倫常將其肆意褻玩,最後那趙小姐不堪淩辱投湖自盡……”
……
“你們可知,更可怕的還在後麵。孫家大管家,五十歲了,那魔女都不放過人家,硬逼著孫大管家娶她!最後那孫家大管家骨氣太硬,寧死不屈啊,最後被那魔女打得雙腿殘廢!真是散盡天良!”
……
果然,幾盞白瓷杯瞬間粉身碎骨。
瓷裂聲,拍桌聲,斥罵聲,甚至連掀桌的都有。
“太不像話了!那妖女還是人嗎?簡直是禽獸不如!”
“他奶奶的,真該叫上兄弟們衝上山將那妖女給滅了!”
“囂張的妖女,也不過是一個臭婊子,醜陋如斯,還逼著別人娶她!不娶就殺!但凡是個有骨氣的爺們,就該像那趙大管家一樣,一身錚錚傲骨,寧死不屈!那才是好漢!”
“對,這位兄弟說得好!”
……
大掌櫃擺了擺手,站在他身後的小二哥立馬機靈得奔下樓,給那唾沫橫飛的說書先生填上熱茶,而那摔了杯盞又抽出刀劍紅臉粗脖子的江湖人士,轉瞬又朝著那小二哥喊道,再上一壺酒。
小二哥勤快得忙活來忙活去,身前掛著放銀兩的布袋也越來越沉。
……
那說書的儒士動作優雅的飲盡一杯茶,待放下茶杯,卻是幽幽歎了口氣。
“幸是老天有眼,也看不過那紅衣妖女再禍害人間,終於將其拖入了陰曹地府,妖女惡事做盡該是要受那刀山油鍋千刀萬剮之刑罰,魂魄永生不得超脫!而天下,也從此太平了。”
這廂,聞此大好消息的眾位壯士還來不及拍桌慶賀,一個清脆的聲音在茶樓中響起。
“那可不一定啊!我可是聽說,那紅衣妖女,就在三日前,死而複生了!”
這消息真是驚悚!可謂一石激起千層浪!眾人紛紛側目。
一個嬌俏的白衣姑娘雙腿盤坐在大堂門口的一張桌子上,白玉美手上正拿著一串冰糖葫蘆放在嘴邊咬著。
雙眸靈動,眨巴眨巴瞧著那瞬間回過頭來看她的眾人,好一會兒,紅唇親啟,吐出了幾粒山楂籽。
看到白衣女子的眾漢子莫不都在心中感慨一聲,瞧那臉蛋美得跟個仙女似的,曼妙身材也極動人。
肚子裏有些墨水的興許還能稱讚那白衣女子一句,氣質清雅脫俗,美麗不可方物,真是個絕色尤物。
白衣女子身後站著的黑衣男子,看著眾人齊聚過來的目光,神色不變,眉頭卻是一挑,一雙漆黑雙瞳輕飄飄掃視了一圈。
好冷!
眾人心驚,倘若目光也能殺人的話,興許自己早已被那黑衣男子冷冷的目光給萬箭穿心了!大家都是常年行走江湖的,出來混的都有兩把刷子,沒刷子的也有點眼色,那黑衣男子不是個好惹的人物。吠犬不足懼,但不吠的犬呢……
黑衣男子腰側的那把上古名劍龍淵,江湖兵器譜排行第三也是最為神秘的名劍,沒人不會認得。
隻是那黑衣男子看起來麵生的很,不知是何方人物,又站在白衣女子身後,看其衣著不俗,想來是哪家高門貴府中的高手護衛之流。
說書的儒士想來是個有些見識的,很快便回過神來,氣定神閑,對著那白衣女子悠悠道:“妖女死而複生全數謠傳。這位姑娘想來有所不知,三日前,各大門派世家江湖英雄豪傑齊彙楚門,親眼瞧見那楚門魔女躺在紅漆棺材中,直到釘棺下葬。又何曾來的死而複生一說?”
白衣女子一聽,手中的冰糖葫蘆頃刻掉落在地上,咕嚕咕嚕滾了一圈,沾了滿身的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