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女人村(1 / 1)

女人村本來就不叫女人村,而是叫石頭村,因為跟實際的村情很相符,你看:滿眼都是石頭,大的是磐石,小的是鵝卵石,就連田地裏,鋤頭一翻,也能翻出小石子來。但後來有好事者私下換名兒,偏叫女人村,不能不吸爆人的眼球。人剛出生時,往往會有臨時叫喚的小名兒,再後來,起了真名兒之後,這小名兒才漸漸地忘了。人名既如此,村名也類似。一聽“女人村”的名兒,很多人都會以為村裏的人全是女人,就像傳說中的女兒國一樣,滿大街都是女人,其實不然,這個村子跟別的村並沒有什麼區別,為何還起如此不雅的名兒?難道是個“惡作劇”?就如同看到某個人身子上有毛病,就胡亂起渾名兒,瞎了一隻眼的就叫“獨眼龍”;瘸了一條腿的就叫“狗腿子”,如此等等,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渾名兒一說出了口,便定了格,從此叫開了,便出現了這樣一種不好的結果:人們隻知其渾名而不知其原名了。女人村也如此。

說起女人村名字的由來,是與縣裏有名氣的作家有關的,傳聞這位作家的父親的父親還是清末的舉人——能當舉人就不簡單,方圓百裏甚至方圓千裏隻出這麼一個,能不讓人頂禮膜拜?舉人的基因傳到這位作家那裏,自然也算是才子一個,讓人刮目相看。一個不起眼兒的小山村能夠跟一個有名氣的作家“沾”上關係,那絕對是件大新聞。整個村子的人當然都想見識這位作家,很可惜,能夠真正麵對的隻有兩個人,一個是白雲,一個是劉美麗。女人村的名兒一傳開,雖然覺得不雅,但作家畢竟有身份的人,能夠“一言九鼎”,村裏人非但不惱,反而對其來訪之事產生好奇之心,都跑去問白雲和劉美麗。劉美麗口無遮攔地說了,白雲卻有為難之色,磨了好久才說出來。因為第一個見到作家的,就是白雲,所以事情得先從白雲說起。那天,白雲上山采桑葉,采著采著,身後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本能地嚇了一大跳,回頭一看,看到的卻是一個陌生人,頓時緊張起來。周圍靜悄悄的,沒看到什麼人兒,萬一陌生人起了色心,圖謀不軌,那可就慘了。不過,陌生人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長相斯文,並且說他是城裏人,以為這兒是一塊世外桃源,便進山來了,結果迷了路,懇求她指出一條出山的路。看到那人臉上一團和氣,不像歹人,白雲懸在半空的心才漸漸地放下來。太陽西墜,天色漸晚,出山已經不現實。白雲勸他留宿一晚,明日再走也不遲。陌生人激動地答應了。下山,回到自家門前,白雲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便收住了腳,勸那人到別家去留宿。那人便問:“你家不行?”白雲呆了半晌才應:“我家男人……不在了,我不方便留你。”那人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不在了?去那兒了?”白雲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死了。”那人不好再問,也不好再住在白雲家,後來敲開了劉美麗家的門,見到劉美麗的臉同樣不好看,所以趕緊掏出百元大鈔。劉美麗緊繃的臉立即綻放出花朵兒來:“住是可以住,隻是,原先是養豬的,隻怕你不樂意。”眼看天要黑了,能有個地方住都不錯了,還嫌棄什麼呢?作家二話不說便住進去了。第二天向劉美麗辭行時,突然來了煙癮,忍不住地問她的男人抽不抽煙,想借一根抽抽。劉美麗冷冷地應道:“想借煙抽?到我家墳頭裏借吧!”劉美麗的話明白無誤地說明一個問題,她的男人沒了,再傻的人也是聽得出來的。作家討了個沒趣,悻悻地離開了村子,一路上竟沒看到一個男人。到了山外之後忍不住地宣傳他的“奇遇”,還說這個村子不見一個男人,是“名副其實”的女人村。作家出了幾本書,在縣電視台爆光率極高,此番到窮鄉僻壤之處體驗生活,在沒見過多少世麵的鄉裏人麵前,可是個響當當的大人物,自然紅得發紫,找他簽字留名的幾乎排到了廁所門口……作家一言九鼎,竟把石頭村說成了女人村,周圍的一些閑人嘴巴正閑著沒有話茬兒,聽到作家這麼一說,精神大振,翻動一條三寸不爛之舌,唾沫星子到處飛濺——女人村想不出名都“難”了。白雲和劉美麗也因此“出名”了一段時間,尤其是劉美麗,因為作家曾經住進她家,後來竟然還有人神秘兮兮地問她:“那天晚上,你睡得著嗎?”劉美麗聽了臉色一變,拉下老臉喝道:“回去問你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