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是看上我年輕!”
善玲抱著一隻蘆花雞走回來,說得十分凶狠。冉墨盯著她手裏的雞,完全不知道她怎麼捉到的。
善玲掃了一眼坐在輪椅上的少年,他緊皺著眉頭看著她,有種說不出來的謫仙氣息,善玲想了想,死死逮著不停的掙紮的蘆花雞,垂下眼眸,對少年說道,“我過去一下,你在這裏等我。”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冉墨這麼幹淨高貴的樣子,她突然就不想對方看到自己那麼粗魯的模樣。
她背對著他,用磨尖銳石頭砸死了蘆花雞以後,扔在一邊,然後就去找了幹柴,開始生火,用從河裏撿到的巨大的貝殼的殼子做鍋,隨帶還洗了洗臉。
然後確定自己幹幹淨淨的,這才把冉墨推過來。
推過來的時候,被坑裏的水剛好燒開了。
善玲把雞扔了進去,燙了兩遍,然後再撈出來。
不小心濺了一點沸水到手上,她驚叫出聲來,疼得猛地把蘆花雞扔了出去。蹦跳著嗷嗷大叫。
明明是對方落難的場景,冉墨靜靜瞧著,卻就覺得少女的眉梢眼角,鮮活而美好。
他抿嘴輕笑,忍不住放輕了聲音道,“給。”
善玲回過頭,就看到少年遞過來的一個小瓶子,瓶子裏裝著她熟悉的靈水。
善玲愣了一下,冉墨已經把靈水塗在她手背上了。
他的指節細長,像一個書生的手。明明是個男孩子,皮膚卻比她的還要光滑柔嫩。
一股清涼的以後,原本紅彤彤的皮膚一下子恢複了正常的顏色。
然而善玲內心的溫度卻居高不下,她猛地甩脫了他的手,卻又覺得自己這個樣子反映過大,於是轉過頭來,開始給蘆花雞拔毛。
善玲把蘆花雞放到一個大石頭上,然後讓冉墨跟她一起拔毛。
一邊拔毛一邊說,“我小時候最喜歡做這個事情了,因為給雞拔毛就說明有肉吃了。”
冉墨愣了好一會兒,最後沒能抵過善玲臉上的笑容,那是一種十分鮮活的顏色,於是還是伸出了那雙白皙修長的手。
善玲見對方有回應,更加開心了,但是目光還是忍不住集中在肥美的蘆花雞身上。
她動作非常利索地處理了內髒,然後把蘆花雞直接串了起來,然後開始在火上烤。
善玲忙活起來,渾身散發著一種奇異的氣息,那是人活著的氣息。
對比少女那邊的氣息,他這邊,就是一潭死水,散發著惡臭。
其實他早該死去,隻是有些人過於執著。他本來覺得渾渾噩噩一生,到老休矣。然而此刻卻又覺得,似乎忍不住感謝那些讓他活下來的人,雖然他也不知道理由。
“你是哪兒的人呀?”等待肉烤熟的時間裏,善玲忍不住問道。
“我從小就在這裏。”冉墨回答道。
善玲心裏覺得挺難過的,自己雖然也是被抓來的,但是好歹也過過幾年自由的時間,而冉墨一出生就在這裏了,得吃了多少苦。
於是,她不提這個話題了,而是換了一個話題繼續說道,“我小時候聽說,在最東邊,有一座山,山上有好多神仙,可惜,一直都沒有人真的見過。”
冉墨:“……”
你現在就在這座山上。
善玲也不在乎對方壓根沒有說話,認真思索道:“你說……”
她拉長了聲音,看向森林另一邊,說道:“你說,我們可不可以偷偷地從森林的另一頭跑掉呢?”
她還沒有走到過森林的盡頭。
“不能。”冉墨說道,“你可以待在這裏,這裏很安全。”
第一次,少年說了這麼多話,善玲隻當是他知道出去沒有希望,所以來安慰自己的,所以說道,“你放心吧,我肯定會找到辦法的。”
“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去找一個郎中,幫你把腿治好。”少女滿懷信心地說道。
眼裏,仿佛那樣的場景已經實現了一樣。
【7】
善玲的計劃注定難以實行,於是很長一段時間,兩個人睡在同一個房間。一般情況下,冉墨都是坐在他的輪椅上,他的輪椅可以調節,讓他躺下來睡。
連著睡了好久,因為已經熟悉起來的緣故,善玲想了想,總不能一直如此吧?
於是善玲提出來:“那個,我把床分成兩半,你睡一半好不好?”
話說出口的時候,善玲整個人的臉都是紅的。冉墨愣了愣,隨後笑著道:“不用了。我睡這裏就很好了。”
“你別逞強了,已經睡在輪椅上好久了,一個椅子,怎麼睡啊……”善玲越說聲音越小:“反正……不行的話,你以後娶我好啦。”
冉墨沒說話,他靜靜注視著麵前的姑娘。
這個姑娘他是喜歡的,然而這樣喜歡的情緒,他也不確定到底有幾分。他隻是覺得,見著她,他的內心就鮮活,歡喜。
他搖了搖頭,溫和了聲道:“正因為想要娶你,才更應該敬重你。”
善玲隻覺得對方是體貼自己,心裏一片溫暖,她覺得,這世上再不會有人比這個公子更好了。
她沒有說話,那句沒關係放在了心底。等到夜深了,她還是決定直接抱少年到床上睡覺。她悄悄爬到了邊上,將少年試圖抱起來,然而沒有想到的是少年比她想象的要重,有點抱不起來。
好在,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接著好像又沒那麼重了。
善玲,把冉墨抱到了床上,然後,自己也躺了進去。
“還是睡著舒服。對不對?”少女突然說道。
冉墨沒說話,他有那麼幾分想歎息,轉了個身,覺著得讓人把這裏的床換一下。
但是沒有想到的事,不一會他就睡著了。
在少女的呼吸聲中,很快就睡著了。
這也是少女第一次睡得這麼香。可能是因為旁邊有同伴的緣故。
第二天早上一醒,又開始采集靈水,少女還是會偷偷地把靈水給他喝。
看管的人,似乎看管得越來越鬆。
少女不死心地到處探索能不能出去。
當然,最後是什麼都沒有找到。
在這樣的陪伴中,少女逐漸發現,有了少年以後,她生活一下子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每天總是充滿了希望。
她也逐漸不再恐慌,甚至有些時候,還會覺得一絲絲甜蜜。
少女偷偷收集了很多靈水,想要說,看能不能一次性治好少年的腿。
晚上睡覺的時候,少女很快就睡了過去,但是半夜的時候,靈水慢慢地從她的身旁瓶子裏,一點一點地向她聚攏。
少女有點疼,睜開眼睛,就發現原本應該睡在床上的人不見了。
少女下床去找人,推開門去,卻就看見坐在輪椅上的少年立於山崖邊上,旁邊站著一個衣著華貴的男子。
“我想了很久。”
少年轉過頭來,眉目淺淡:“我不能一直騙你。”
善玲內心有點慌亂,然後就看見對方淺淺笑了起來:“我就是那個老頭子。”
“嗯??”善玲睜大了眼。
冉墨卻是再點點頭:“就是那個把你抓回來想讓你成為他媳婦兒的老頭子。”
善玲:“……”
“走吧。”冉墨由中年人推著輪椅,轉向了另一個方向。善玲愣在原地,冉墨往前行了幾步,又停下來,轉頭看著善玲,微笑出聲:“走啊,善玲。”
【8】
男神變成未婚夫,這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
如果當時有論壇,善玲大概會在第一時間去發這樣一個帖子。其他人她不知道,但對善玲自己本身來說,就一個感覺,害怕。
她總是在想,冉墨到底為什麼,要對她這麼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子這麼好呢?他們不曾相識,素昧平生,然後就要對這樣平凡的她這麼好,甚至還要娶了她。
知道他是誰,才知道他高貴的身份。
他姐姐是這個世界第一符修,隨時等待飛升。他的姐夫是這個世界的神。
而她隻是一介凡人,命如螻蟻,朝生夕死。
她麵對他的心情,一直是無比惶恐。
冉墨說:“善玲,你修仙吧。”
她就修仙。
冉墨說:“善玲,你學畫吧。”
她就學畫。
她雖然是山野出來,資質卻格外的好,人人都說她是一品水係天靈根,不到十年,就已突破金丹。
這時候,她是修士,他仍舊是當年的凡人,依靠著藥物生存。
可她麵對著這個一直從容沉靜的男人,卻始終卑微渺小。
她二十七歲最好的年華,他握著她的手,垂著眼眸。
他說:“善玲,我們成親吧。”
和學畫不一樣,和修仙不一樣。她遲疑了片刻,最終卻把那句話問了出來:“為什麼?”
為什麼是她呢?
冉墨沒有說話,他沉默不言。抬頭看麵前這個青衣女子,她秀麗的眉目,清澈的眼。
她是一品水係天靈根,不到三十歲的金丹修士,日後必將飛升,前途無量。而他隻是一個廢了雙腿的凡人,如果不依靠著她,他的性命頂多也不過是百年光景。
他沒有說話,如果說一開始帶她回山,是為了她的靈根。
那麼此時此刻,他隻有一個想法。
他想讓她好好地,而不是被他拖累,變成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