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京都疑案 第116章 亡命天涯(完)(1 / 3)

法場之上,歸應元與沈從雲廝鬥在一處,從台上到台下,難解難分,旁人隻看得見兩團身影飄忽如鬼魅,蕭殺之氣似乎連天邊的日頭都黯淡了幾分。

沈姑娘嚐試了不知道多少次,連手皮都磨破了,還是弄不斷那些寒冰鎖鏈,她索性把刑柱打斷了,把陸良臣拖著走,但她哪裏快得過那些訓練有素的長生門高手,不多時黑衣人就把這他們團團圍住了。

“小白臉你放心!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拖也要把你拖出去,要是不能,就和你死在一起!”沈姑娘這個時候了,還是非常嘴硬,她根本來不及接受沈從雲的那些話,她不想再被任何人再左右,哪怕是老爹!

“何苦如此?野丫頭你沒有聽到嗎?你是他的女兒,他恨的是師傅和我們,和你沒有關係,回到他身邊去,我們不可能在一起的!”陸良臣被沈姑娘這一通拖拽,隻感覺到全身骨頭都要散了架,可是他的內心還是有著無比受用的感動,但他還是違心說出了他最不想說的話。

沈姑娘猶豫了,隻這一猶豫的功夫,她就看見幾十個天策紫衛遇了害,心中的掙紮更激烈了。

“那,就不認這個爹了,不認了!”沈姑娘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說出這樣的話的,說完這話,沈姑娘似乎是瘋了一樣,隨手從地上拾起一把劍,拚命地向黑衣人攻擊。

對決中的歸應元與沈從雲都聽到了沈姑娘的決定,歸應元笑道:“沈兄,你不得人心,連你的女兒都不認你了!”

“先顧好你自己吧!”沈從雲趁歸應元分神,一掌打在心口,歸應元猝不及防,被震落台下,口吐鮮血不止,紫衛們扶起歸應元,將他保護在核心。

“都給我閃開!”沈從雲憑空出掌,氣湧如浪,連綿不絕,打到人身上,頓時隻聽衣衫撕裂,皮開肉綻之聲不斷,隻這一招,紫衛們就死傷大半,讓人震懾於沈從雲的功夫究竟厲害到了何種驚人的地步!

“師傅…”沈姑娘和陸良臣一起驚呼。

他們隻看到那個慕容達帶著一批黑衣人過去,將歸應元團團圍了起來。

沈從雲看著黯然的歸應元,臉上的笑意狂妄至極:“歸老弟,現在你還能拿什麼跟我鬥?”

歸應元視麵前的百般兵器如無物,隻是在原地盤膝坐好,閉目凝神,口中回答淡然有擲地有聲:“用天理,用正義,用人心!”

九個字,字字穿心!

“哼,天理?正義?人心?都是狗屁!”沈從雲笑了,笑得淒然可怖,“我當年落難之時,有誰同我說過這些呢?誰不是想把我趕緊殺絕?誰不是想借我邀功奉賞?別把自己說得那麼大義凜然,你歸應元敢說自己就是幹淨的嗎?隻有實力才是王道,才是正道,才是天道!你所謂的天理,正義,人心!在哪裏呢?在哪裏呢?在哪裏呢!”

“在這裏!”忽然間一個聲音凜然而近,給混亂血腥的法場丟下了一聲驚雷。

沈從雲循聲望去,隻見一乘轎輦描龍畫鳳,素紗流屏,伴著淡雅花香,被幾個蒙紗女子護著,自遠而來,淩空疾行,讓沈從雲一下就反應過來:“洛神宮!”

沈從雲吐出這三字來,也察覺到了其他人的訝異,江湖人士素知洛神宮超然於世俗之外,從不過問世事的,現在無端到此,必有蹊蹺。

他按下狂烈心性,清著嗓音沉聲問道:“原來是洛神宮洛情宮主駕臨,素聞洛情宮主超然物外不問世事,不知今日到此有何貴幹?”

隻這說話的功夫,轎輦已經飄然落於法場高台之上,不等重重帷幔後的佳人開口說話,後麵倒先轉出一人來,一襲朱紫錦袍,麵上溫潤如玉,邪笑之中透著淡淡不羈神色,最亮眼奪目的還是當數他手中那精致如畫的丈八長弓,在場之人,又有哪個人不認識這張奇弓,又有誰不知道這張弓的主人的!

除了他林如烈,天下間還有誰用得了這張奇弓的?

除了這張奇弓,還有哪樣兵器配得上他林如烈的?

沈從雲的神色一下就變陰沉了,他怒聲質問何傲君:“你不是說親眼看到他死了嗎?嗯!”

何傲君也驚愕了,從來都是冷若冰霜的她的臉上居然閃過一絲驚惶:“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明明看到你死了…”

“有什麼不可能?師姐,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難道你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種計策叫苦肉計瞞天過海金蟬脫殼嗎?”林如烈說著,目光瞟向轎輦之內的佳人倩影道,“不這樣怎麼瞞得過長生門的耳目請得到當世第一大美人洛情宮主前來呢?”

沈從雲回首一顧歸應元,不以為意道:“歸老弟,這就是你之所以沉穩不亂的原因?”

“你錯了!”說話的是洛情,她輕身下得轎輦,四旁女婢早將轎簾揭開,眾人急忙探頭看時,早見一雙玉足如蓮,冉冉綻於台前,一襲錦色素衣,並不施以飾物,卻自有無限婀娜動人風情,麵上遮了輕紗,隻見得一半玉顏,倒不失雪膚若玉,眉目如畫,她手持一把流光灩灩的精巧細劍,款步而下,一泓盈盈秋水凝視著沈從雲道,“我這次前來,隻是護送一個人而已!”

“誰?”沈從雲看著動靜之中都透著空靈嫻雅的洛情,他千算萬算,竟然沒有算到這個美得讓江湖之人既羨又怕的洛情會來攪局,縱然知道她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上,還是不免有些心惶。

“出來吧!”洛情秋水明眸泛著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忽然憑空擊了數掌,隻見長街轉角處,驀然躍出數匹駿馬來,馬上之人,一個錦衣華服,一個嬌顏傾城,居然是失蹤了多日的康王和南宮玉!

他們身後之人,各個身著勁裝,手執硬弩,不正是跟隨康王日久的衛隊麼?

人群騷動起來,惴惴不敢多言,隻竊竊私語道:“康王不是被關*押了嗎,怎麼現在又被放出來了?難道是要趁機造反嗎?”

諸葛愚的耳力極好,雖然此刻看不見什麼,他還是聽到了數裏之外人馬攢動的嘈雜聲響,他來到沈從雲身側,壓低聲音道:“師尊,有人馬正在靠近,就在數裏之外!聽來有上萬之多,恐怕——”

沈從雲眉宇一沉,捏緊了拳頭,轉向洛情:“我說怎麼一直尋不見他二人,早該想到是你所為!”

洛情珊然一笑:“不錯,自你安排假皇帝當做傀儡之後,這個真皇帝就被定國公派人送到了我洛神宮,一直到現在,就是為了戳破你的自欺欺人的陰謀!”

沈從雲怒了,他五官都扭曲起來,恨不能將眼前的洛情整個生吞活剝了下去,語氣陰冷之極:“你是前朝皇帝的公主,因為想要複仇而拜了名師學藝,並在洛水之畔建了洛神宮,名為中立江湖,實則無時無刻不在想著推翻現在這個朝廷的,就連五湖四海的叛黨,都是和你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的,我沒有說錯吧?”

洛情點點頭,看著怒發衝冠的沈從雲,笑得明媚純真:“一點沒有錯,現在想來,那個總是想著拉攏我又不敢以真名示人的神秘人物,想必就是天機老人你吧?”

“嘭”地一聲,法場的高台塌掉了一角,是沈從雲怒不可遏的傑作,他的雙眸已經成了血紅的詭異顏色,幾乎是咆哮了出來:“那為什麼你還要保護殺了你雙親的人!”

“我是恨皇帝,恨朝廷,但不代表就要殺了他們!而且——”洛情吐字句句聽來如絲弦入耳,說這話時,她偏頭去看著一旁同樣對她報以笑顏的花蝴蝶林如烈,“本來這也不是我該管的事情,但自從他成了我的男人之後,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了!”

靜默,整個法場都靜默了。

康王與南宮玉策馬來到台下,從懷中掏出玉璽曉諭還在和天策府紫衛們廝殺的禦林軍:“傳朕口諭,立刻停止廝殺,共誅長生門逆黨及賊首沈從雲,有違者立斬不赦,並誅九族!”

禦林軍們猶豫了,沈從雲扶持的這個皇帝,這段日子以來傳諭從不曾以皇家信物為憑,而現在康王卻拿著真真切切的玉璽,他們顫抖了,猶豫了,動搖了。

沒有了禦林軍的加入,天策府紫衛頓時輕鬆不少,和長生門黑衛成了勢均力敵,一時之間陷入膠著,而這正是沈從雲最不想看到的,他指著康王,忽然又露出陰險的笑意來:“我還有勝算,你的母後還在我的手裏,我要殺了她,讓你成為一個不孝的皇帝!”

“省省吧!太後娘娘早就讓大師兄給救出來了,你還在這裏做著白日夢!”林如烈譏諷地笑話沈從雲道。

這次沒有等到沈從雲來質問何傲君,她自己倒搶下話頭來:“你說什麼,我親手殺的上官洛,你又說他沒有死?”

“咳咳,師妹這一劍刺得我現在還好痛!”驀然間又一個聲音傳來,眾人循聲望去,但見一騎白馬護著一個四輪小車緩緩出現在眾人的視野裏,竟然是上官洛和太後!

“廢物,你連你的姐姐都不如!”沈從雲怒聲喝道,霍然出手,掐住了何傲君的喉嗓。

何傲君似乎意識到了什麼,驚聲問道:“你把我姐姐怎麼了?”

沈從雲手上加了幾分力道,何傲君的霜麵立時變了豔若滴血,漠然一句讓何傲君的一顆心髒墜入無底冰窖之中:“我的手下不養無能之人,她任務失敗的那天我已經把她碾成血末喂蛇了!”

“額啊!”何傲君忽然發難,顧不得喉嚨火燒火燎一般的難受,冷眸裏聚起無限的恨意,盯著沈從雲看。

沈從雲力道更加加重,似乎瘋狂了一般:“怎麼,要背叛我是嗎?下場隻有死路一條,你不知道呂友德是怎麼死的嗎?”

“我要殺了你!”何傲君手控軟劍,運氣驚人力道,平平向沈從雲刺去。

但她哪裏是沈從雲的敵手,即便是突襲,依然沒有能夠得手,整個人都被沈從雲提在了半空之中,至於她的軟劍,則是被沈從雲輕易折斷了劍刃,反手刺入了胸口——

“噗——”嘴角溢血的何傲君臉色煞白,她用力轉頭看向被黑衣人包圍不敢近前的歸應元,吃力說出最後一句話來:“師傅,徒兒還能叫您一聲師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