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 2)

1923年深秋,廣州荔灣湖邊。

合香樓三樓的大廳裏,十幾名服務生和經理正在緊張地忙碌。這座酒樓樓高三層,臨湖而踞,頗具嶺南風格,是廣東名流富豪最鍾情的食府。酒樓裏並沒有想象中那樣金碧輝煌,既沒有掛滿名士書畫,或請流行的歐洲頂級設計師設計一個瑰麗的裝潢,見的隻是平實的整潔高雅。服務員及經理來迎的時候,帶著整齊清爽的身段,機靈的眼神,燦爛的笑容。

總經理徐寅生再一次來到酒店後廚檢查今晚宴會菜式的準備情況。他重新翻看了一遍客人定下的菜單:佛跳牆、燒乳豬、炸釀蟹殼……,品嚐了一下總廚正在用老雞、金華火腿、瑤柱、排骨熬製的高湯。走到小貨倉,裏麵擺放著堆積如山的雲南火腿、成擔的鮑魚和魚翅。他對一直跟在身後的行政助理說:“今晚宴會的酒水準備情況怎麼樣?”助理馬上回答:“考慮到各國的外賓,酒水部準備了巴卡第、皇冠伏特加,美國威士忌、MARTELL。為了照顧女士的口味,備下了MOETCHANDON酩悅香檳。”

他皺了皺眉,“怎麼沒有白酒?這麼多軍界的貴客,喝這些酒還不是跟喝水一樣!”助理緊張地擦了擦汗,“貴州茅台、汾酒您看怎麼樣。”他終於滿意地點了點頭,“今晚廣東商會蘇會長為大小姐舉辦十九歲生日宴會,大家一定要打醒十二分的精神!”

東怡絲行的馬老板正在焦急地等著一個重要的電話。他已經在屋子裏來來回回走了十幾遍。馬太太看他比熱鍋上的螞蟻還呆不住,忍不住說:“我說你急什麼,不就是一個晚宴嗎?能去就去,不能去也就罷了!”

馬老板停下來說:“你個婦道人家,懂什麼呀!蘇會長是什麼人,你難道還不清楚?你以為他離開了三年,這商會他就不能說話算話了?”馬太太還是有些不屑,“可是人家現任牟副會長最有勢力,你沒看見那些英國人、日本人都在幫他?再說了,蘇家設宴,明眼人都知道他想借這個機會鞏固自己的地位!”

馬老板聽了她的話有些哭笑不得,“好了,我也不和你爭了,這件事在商會裏是有一些微辭。但微辭歸微辭,沒人會不給他這個麵子,在商界,誰不是把這個“利”字運用得出神入化!”

正說著,電話鈴聲響了,馬老板急忙抓起聽筒。聽著聽著,他緊皺的額頭漸漸舒展開來……

近晚,合香樓方圓五十米街區已被列為戒嚴區,由警察局派重兵把守。有從這兒經過的人見要繞道走,便向街邊下棋的茶客們打聽,“這裏是什麼情況?”下棋的人頭也不抬地說:“這你都不知道,廣東商會會長請人吃飯唄!”他有些納悶,“喲,請吃個飯還這麼排場?”下棋的人這會兒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這也叫排場?你要是見過三年前蘇家娶三姨太太的場麵,今天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華燈初上,合香樓裏已是高朋滿座,人影綽綽。馬老板拿著重金托人找到的請貼,帶著馬太太走進了合香樓。剛進門,他們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今天晚宴的來客非富即貴,軍政兩界、不同黨派的要人盡數出席。夫妻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裏暗忖:這個蘇會長,果然是深不可測!

這個晚宴也的確沒有讓任何人失望:結交權貴的,賓客裏有各國的領事,國內叱吒風雲的政客和富甲一方的銀行家;品嚐美食的,除了有頂極中西名廚烹飪的各種生鮮食物,還有世界各國的美酒;最令人賞心悅目的是各家的太太小姐們,或穿旗袍或穿禮服,風姿卓越,爭芳鬥豔。

蘇家大小姐穿著一條玫紅色的紗裙,象一朵盛放的玫瑰,在一堆女眷裏笑靨如花。她手舉一杯香檳,時而與軍長夫人低聲私語,時而與部長妻子談笑風生,無論是對哪個官太太或是貴夫人,她都能做到落落大方,禮數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