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身體不好麼，我看她走路可費力了。”而且管奶奶叫嫂子，長得卻比奶奶要老不少，奶奶今年五十二，她看起來得有快六十的樣子。
六墩子摸了摸東如的頭：
“七寶真厲害，這都看出來了。姑奶奶常年生病，很少出來竄門子。”
小兄妹幾個在那紮堆嘀咕著，兩個老姐妹也在聊天。
“這幾天都沒見你出來，又犯病了啊？”柳奶奶一邊忙著手上的活，抽空抬頭看了看桂玲的臉色問道。
桂玲咳嗽了下，歎口氣：
“我這身體就是熬時間呢，哪天痛快過了，就等著什麼時候兩眼一閉也就不給兒女增加負擔了。”
“你又來了，這身體是你自己的，你自己都不疼自己，還指望著誰。再說了，好不容易媳婦熬成婆了，兒子也大了，不等著享福就走你舍得？”
“哪能個個像你這麼好命，我也不多求什麼，我那兒子媳婦要是有你家國強和小芹的一半孝順，我做夢都能笑醒了！”
柳奶奶聽到她的話心裏自然是喜悅的，她當然命好了，進門時就沒有婆婆，而且也沒嬸婆、奶奶婆，公公不管他們的小日子，即使隻生了一個兒子也沒人給自己氣受，等兒子娶了媳婦又是個孝順的，小兩口對他們老兩口的孝順那都不用說，誰都看得到了，何況還有這一連串的孫子、孫女，她自然是滿足的。
想到對方的情況，努力將得意壓下，勸解道：
“你也別總說喪氣話，你家狗蛋也不是不孝順你的。你是長輩，小輩們要是不孝順大隊也不能不管。”
至於她和她兒媳婦的事，柳奶奶一個外人不好亂給她出主意，隻能含糊提醒，能不能領悟就是她自己的事了，這人要是自己立不起來，別人再幫也沒用。
“你說的我都明白，也就嫂子你沒有看不起我了，我自己都覺得活得窩囊。”
“你往開了想就對了，什麼事不能太鑽牛腳尖了，以後沒事也別總悶在家裏，帶著三丫、四丫常出來走動走動。”
桂玲苦笑，她這身體哪帶得了孫女啊，大的到處亂跑，她追不上，小的要人抱著，她又抱不動，連孩子都哄不了，又不能像柳嫂子這樣好身體，天天能上山掙工分，隻能洗個衣服做個飯，也難怪兒媳婦嫌棄她沒用。
“嫂子，你家還有米糠麼，借我幾斤！”坐了半天，桂玲終於說出了自己來的目的，臉也有些紅，不好意思看柳奶奶的眼睛。
柳奶奶驚訝地看向她：
“你家斷糧了？”
米糠雖然也能飽腹，但大多數人家還是很少吃的，雖然糧食不夠多，但朝陽村四組的生活水平要比其他組好，因為大隊、學校和供銷社都在四組，各方麵自然也要強一些，需要吃米糠的人家真不多。
桂玲臉上尷尬支支吾吾：
“是，是啊，我家就狗蛋的糧食多一點，女人分的少，四個丫頭也沒多少……”
看著她麵黃肌瘦，肚子裏好像還有聲音，柳奶奶睜大眼睛：
“你，你該不會幾頓沒吃了吧？”
桂玲難堪地別過臉：
“兩天了，就喝了一碗米糠菜糊。”糧食袋子在下屋（倉房）裏，但上了鎖鑰匙在兒媳婦手上，她拿不到。
柳奶奶眼睛有點紅，忍著到嘴邊的罵人話，這桂玲的兒媳婦也太不像話了，這是要餓死她婆婆麼？有心幫她出頭訓斥她兒媳婦，可看到桂玲那軟綿綿的樣子，柳奶奶打消了念頭。
還是那句話，自己立不起來還能次次指望別人幫麼，這次幫了說不上她回去後日子過得更艱難。
“你等著，我給裝一口袋。”她家米糠是留著冬天喂雞鴨的，雖然現在人吃的糧食不多，但攙著菜也不需要吃米糠的，那東如不好咽不說，還不容易消化。
桂玲走後柳奶奶感慨萬分：
“這人啊，真是掙不過命！當初我隻生了你們爹一個在村子裏人人都笑話我，而桂玲呢，生了五個，哪個不說她有福氣。
可實際上呢，你們爺爺對我很好，我這都過了大半輩子了，也沒吃過什麼苦，桂玲可倒好，年輕時受婆婆的氣，上了年紀還要受兒媳婦的氣，兩個兒子一個去的早，一個又是隻聽媳婦的，現在連吃口東西都要看媳婦臉色，這真的是是苦是甜隻有自己知道！”
東如從後麵抱住奶奶的脖子笑道：
“奶奶，等我長大了賺很多糧食給你吃，不會讓你餓到的！”
聽到心愛的孫女這樣說，柳奶奶感動的眼淚都出來了，抱住東如親了幾口，眉開眼笑：
“好，奶奶等著享我孫女的福！”
說這話時她絕對想不到這在不久的將來會成為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