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姓已經沒有後人了，這是全天師都知道的事情。
他將我放在地上，然後轉身踏上了祭台。
我想要睜開眼睛，但身上仿佛壓著千斤重的石頭，將我拖向無盡的深淵。
十四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昏昏沉沉中，我似乎聽到了不少聲音。
仿佛有人在我耳邊反複地說著感謝的話，吹得我耳朵癢。
後來還聽說了“補天”計劃成功的消息。
最後，我反複聽到一個姑娘的聲音，求我快點醒來。這真的不怨我，我也想醒過來，就是眼皮子很重，怎麼都拉不開。
我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那聒噪的聲音不是別人，一定是我親愛的、正和一隻天狐搞不太清楚的陸發發，老天保佑她不要因為情緒失控而用力搖我，不然以她怪力的程度，我可能會像恐怖片裏的女鬼一樣抖落腦袋。
等我真的醒來，第一眼就看見了亮得刺目的白熾燈。
我第一反應是，太好了，腦袋沒掉。
第二反應是，這不是我家。因為我這人很難搞，對家裝極度挑剔，討厭冷色調，所以家裏都是用暖光，為了這事當時差點把裝潢設計師得罪遍了。這麼想著，我的嗅覺功能也恢複了一點兒，聞到刺鼻的酒精味，我靈台立刻清明一片，完了，還在醫院。
我試圖發出一點兒聲響，聲帶卻有撕裂般的痛感，發不出聲音來。過了很久我才覺得自己的手有點兒涼，這才發現自己還在輸液。
我轉了轉眼珠子，果然看見陸發發同誌在我病榻邊陪床看護，這應該是很讓人感動的畫麵，但我實在高興不起來，因為這家夥現在小半個身子躺在我身上，睡得無所顧忌，唇齒邊還有口水流下，眼看著就要滴下來……我隻能像個僵屍一樣，艱難地弓起身子，用膝蓋頂了頂陸發發，她“嗷——”了一聲這才悠悠轉醒，視線轉了三個圈才聚焦到我身上，一開口就是哭腔：“姐姐……”
我還是說不出話，抖著手找杯子，還算陸發發這小妞有點兒良心，她“啊啊”了兩聲，立刻心領神會，從一旁的熱水瓶裏倒了點水給我。
半杯水下去，我的嗓子終於有點兒通氣了，陸發發在我耳邊不停地說當時形勢有多危險，結界在千鈞一發之際修好了，而我則因為失血過多導致休克，但是醫生說要好好休息，不然會有後遺症雲雲……我抬起頭，問她：“林誌生和伍五五呢？”
她立刻萎靡不振地縮下去，小聲問我：“你餓不餓？”
這種轉移話題的方式太生硬了，我把杯子放到一邊，直直地看她：“告訴我。”
陸發發沉默了好一會兒，兩隻手指來回絞著被子。
“他們都讓我別告訴你。”
良久，我才聽到她來了這麼一句話。
我沒接話，就這麼直勾勾地看著她，她果然怯怯地收回視線。從小到大，我的妹妹陸發發都是一個特別實誠的人，半點兒沒在騙人這技能上長進過。
陸發發就垂著腦袋，靠近了我一些，悶悶地說：“我知道了，我告訴你還不成嗎，伍五五失蹤了……”
我愣住：“這不可能，伍五五是不會死的。”
陸發發說：“是真的，十八局在泰山戰場整個地毯式搜索過了，都沒有他的蛛絲馬跡，地上有一些他的血跡，但量不大，應該不是致命傷。”
我思忖了半天：“難不成是迫不及待回老家抱老婆孩子去了？”
陸發發立刻義憤填膺起來：“沒想到他竟然是這樣的人！”
我無語：“我也就隨口說說，你幫我也留意留意。”
“知道了。”
我又問她：“林誌生呢？”
陸發發一聽這個名字，臉上立刻露出微妙的神情：“我能不說嗎？”
“你覺得呢？”我反問她。
我們目光膠著了半分鍾，陸發發就敗下陣來：“姐……我知道肯定沒法瞞住你，但你得答應我，明天再去看他好嗎？”
聽她這話，我頓時有了喜色：“林誌生沒死？”
“姐……”她戚戚哀哀地叫了我一聲。
我反手抓著掛輸液瓶的杆子，蠕動著想要爬起來，陸發發尖叫一聲拉了我一下，結果“刺拉——”一聲，把我的病號服後領扯出了一個大口子來。
我們互相看了一會兒，陸發發縮著脖子說：“姐你別這樣……”
她還是想阻止我，但她估計是怕自己的怪力弄傷我，畏手畏腳也不敢明著抓我，我們就像老鷹抓小雞一樣僵持了五六分鍾。杆子很滑，我又沒什麼力氣，一脫力，我就抱著杆子從病床上滾了下去，陸發發眼明手快，飛身撲過來，一下子把我和杆子一起拉了回來。
之後我們又重蹈覆轍，繼續一開始的膠著狀態，兩人都不說話，就幹瞪眼。